咆哮聲越來越近,像悶雷滾過地面,震得樹葉簌簌往下掉。樹下的飛蝗狼突然變得狂躁,它們不再圍著樹干打轉(zhuǎn),而是焦躁地用爪子扒著地面,復(fù)眼里的紅光越來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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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怕?!碧K曉低聲說,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能讓飛蝗狼感到恐懼的東西,該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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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的臉色比傷口的血色還要難看,他指著遠處的樹冠:“看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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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米外的樹林劇烈搖晃起來,不是被風吹的,而是像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里面穿行。樹干接二連三地斷裂,發(fā)出“咔嚓”的脆響,紫黑色的樹葉像雨點一樣落下,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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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蝗狼群突然集體嘶鳴一聲,扇動翅膀沖上天空,卻沒往遠處飛,反而朝著那片搖晃的樹林俯沖過去,像是在……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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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送死嗎?”李哲的聲音發(fā)飄,后背的癢意已經(jīng)變成了鉆心的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血蟲幼體正在順著血管往上爬,離心臟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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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快揭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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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響徹樹林,緊接著是飛蝗狼凄厲的慘叫。蘇曉他們所在的樹枝劇烈晃動起來,像是有沖擊波掃過。她死死抓著樹枝,透過葉隙往那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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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卡車大小的黑熊正站在樹林里,皮毛掉了大半,露出粉紅色的皮肉,上面布滿了暗紅色的斑塊,像被血蟲啃噬過。最恐怖的是它的前掌,本該是厚實的熊掌,卻長著幾條血蟲似的觸須,觸須末端有吸盤,正死死地纏著一只飛蝗狼的翅膀,那只飛蝗狼的翅膀已經(jīng)被撕爛,哀鳴著掙扎,卻怎么也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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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它的嘴,除了原本的熊牙,還密密麻麻地長著一圈血蟲的鋸齒狀倒鉤,它一低頭,就咬碎了飛蝗狼的頭,黃綠色的汁液混合著碎骨噴濺出來,落在地上,燒出一片滋滋冒煙的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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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輻射熊……”張野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書上說,它是核污染區(qū)的頂級掠食者,什么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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輻射熊似乎嘗到了甜頭,它扔掉飛蝗狼的尸體,邁開沉重的步伐,朝著飛蝗狼聚集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地面就震動一下,紅土被踩出深深的腳印,里面很快爬滿了血蟲幼體,卻被輻射熊抬腳時帶起的氣流卷走,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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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蝗狼們慌了,它們不再攻擊,紛紛四散逃竄,卻有幾只飛得慢的,被輻射熊的觸須纏住,瞬間被撕成了碎片。黃綠色的強酸唾液滴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深坑,坑里的血蟲幼體卻像找到了養(yǎng)料,瘋狂地蠕動、長大,很快就長到了手指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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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喂血蟲……”蘇曉突然明白過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飛蝗狼吃血蟲幼體,輻射熊吃飛蝗狼,而飛蝗狼的尸體又能滋養(yǎng)血蟲……它們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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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們遍體生寒。這片被核污染的土地上,畸變生物之間根本不是簡單的捕食關(guān)系,而是形成了一條扭曲的共生鏈,每一環(huán)都在互相利用,共同維持著這個恐怖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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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就像掉進這個系統(tǒng)里的異物,隨時可能被任何一環(huán)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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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趕緊走,它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張野忍著腿上的劇痛,開始往下爬,“輻射熊視力不好,但嗅覺和聽覺極其靈敏,我們在這里待久了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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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和李哲趕緊跟上。李哲爬得很吃力,后背的疼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每動一下,皮膚下就傳來一陣“簌簌”的響動,像是血蟲在里面互相擠壓、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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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好像撐不住了?!崩钫艿穆曇魩е耷?,他停在半空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縫里已經(jīng)滲出了暗紅色的漿液,“它們快爬到我心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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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放棄!”蘇曉伸手去拉他,“我們一定能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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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輻射熊突然抬起頭,朝著他們的方向嗅了嗅,然后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邁開沉重的步伐沖了過來。它的觸須在空中揮舞著,像在鎖定目標,每一步都讓地面劇烈震動,樹枝上的他們被晃得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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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跳下去!”張野大喊一聲,率先從樹上跳了下去,落在厚厚的紅土上,緩沖了一下,卻還是疼得齜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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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咬咬牙,也跟著跳了下去,落地時崴了腳,疼得差點摔倒。她回頭看,李哲還掛在樹上,臉色慘白,嘴唇發(fā)紫,顯然已經(jīng)沒力氣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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輻射熊越來越近,它的觸須已經(jīng)快夠到樹枝了,黃綠色的唾液滴在樹干上,腐蝕出一個個大洞,樹干開始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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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快跳!”蘇曉急得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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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看著逼近的輻射熊,突然慘笑了一聲:“你們走吧……我已經(jīng)被它們鉆滿了,就算下去了,也活不成了……”他的手突然抓住一根樹枝,用力一拽,整個人朝著輻射熊的方向蕩了過去,“至少……我能給你們爭取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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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蘇曉失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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輻射熊顯然沒想到樹上的“獵物”會自己送上門,它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巨大的熊掌,朝著蕩過來的李哲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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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慘叫,只有一聲沉悶的“噗”響,像西瓜被砸爛的聲音。暗紅色的血肉混著骨頭碎片濺了一地,落在紅土上,很快被爬上來的血蟲吞噬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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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張野拉著她,跌跌撞撞地往樹林深處跑,身后傳來輻射熊滿足的低吼,還有血蟲啃食殘骸的“簌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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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敢回頭,只顧著往前跑,腳下的紅土越來越軟,像踩在爛泥里,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周圍的樹木越來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蘆葦蕩,蘆葦是暗紅色的,像浸了血,風吹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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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蘆葦蕩躲躲?!睆堃按鴼庹f,“輻射熊體型太大,進不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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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鉆進蘆葦蕩,蘆葦桿劃過皮膚,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傷口。蘇曉突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么軟乎乎的東西,低頭一看,嚇得差點叫出聲——是一只被啃得只剩一半的飛蝗狼尸體,上面爬滿了血蟲,正在快速地分解著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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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蘆葦蕩深處傳來一陣奇怪的“呱呱”聲,像青蛙叫,卻比青蛙的聲音低沉、詭異,聽久了讓人頭暈?zāi)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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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聲音?”蘇曉的聲音發(fā)顫,她總覺得這聲音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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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的臉色也變了,他握緊了手里的草葉:“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東西。我們小聲點,繞開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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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在蘆葦蕩里穿行。那“呱呱”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一種奇怪的“嘶嘶”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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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突然被腳下的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只紅色的塑料涼鞋,和她之前在井邊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樣。涼鞋旁邊,有一個小小的、被啃得殘缺不全的布人,布人臉上的兩個小洞,正對著她的方向,像在盯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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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那個小孩……”蘇曉的聲音帶著恐懼,“它也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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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還沒來得及說話,蘆葦蕩突然劇烈晃動起來,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他們。蘇曉緩緩抬起頭,心臟在那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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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足有五米長的生物正趴在蘆葦蕩上方的樹枝上,身體是青蛙和蟒蛇的混合體,背部覆蓋著樹皮狀的鱗片,趴在樹上時幾乎和樹干融為一體。它的后腿像青蛙一樣粗壯,前半身卻像蟒蛇一樣靈活,纏繞在樹枝上。最詭異的是它的皮膚,竟然在慢慢變化,表面浮現(xiàn)出一張張模糊的人臉,有老人的,有小孩的,還有……林薇和趙鵬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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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棲蟒蛙……”張野的聲音帶著絕望,“它會擬態(tài)……它在模仿我們見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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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棲蟒蛙的頭部慢慢轉(zhuǎn)過來,那些人臉的眼睛位置,突然睜開了一雙巨大的、凸起的眼球,瞳孔是豎瞳,像蛇一樣,死死地盯著他們。然后,它突然張開嘴,彈出一條長長的、帶著倒鉤的舌頭,朝著張野的腿卷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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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蘇曉猛地推開張野,舌頭擦著他的胳膊掠過,倒鉤勾住了他的衣服,瞬間撕下了一大塊布,露出的皮膚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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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棲蟒蛙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呱呱”聲,舌頭縮回嘴里,然后再次彈出,這一次,目標是蘇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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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下意識地舉起手里的草葉,乳白色的汁液濺在舌頭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樹棲蟒蛙疼得嘶鳴一聲,舌頭縮了回去,眼球里閃過一絲憤怒,然后,它從樹枝上跳了下來,龐大的身軀砸在蘆葦蕩里,發(fā)出“咔嚓”的脆響,無數(shù)蘆葦被壓斷,朝著他們的方向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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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張野拉起蘇曉,轉(zhuǎn)身就跑。蘆葦蕩里的紅土被攪得漫天飛舞,樹棲蟒蛙的“呱呱”聲在身后緊追不舍,還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吐舌聲,仿佛下一秒就會卷住他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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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樹棲蟒蛙的皮膚表面,林薇的臉正對著她,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像是在說:“來吧……一起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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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