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桿抽打著臉頰，火辣辣地疼，但蘇曉不敢停。身后的“呱呱”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沉重的碾壓聲——樹棲蟒蛙正在用后腿蹬地，每一次跳躍都能跨越數(shù)米，暗紅色的蘆葦在它身下像紙糊的一樣斷裂，露出底下翻涌的紅土和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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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邊！那里有片矮樹叢！”張野的聲音帶著喘息，他的腿傷在快速惡化，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jīng)變成了暗紫色，皮下隱約有東西在蠕動(dòng)，像有無數(shù)條血蟲在織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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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跟著他拐進(jìn)矮樹叢，樹枝掛住了她的頭發(fā)，扯得頭皮生疼。她反手一抓，摸到一把黏膩的東西，低頭看時(shí)，掌心沾滿了暗紅色的漿液，里面還裹著幾條細(xì)小的血蟲，正順著指縫往里鉆。她嚇得猛地甩手，漿液濺在樹干上，立刻冒出白煙，樹干上的瘤子劇烈收縮起來，像在痛苦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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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棲蟒蛙追到了樹叢邊緣，龐大的身軀卡在樹叢外，進(jìn)不來，只能發(fā)出憤怒的“呱呱”聲，舌頭不斷彈出，抽打著周圍的樹枝。帶倒鉤的舌尖擦過蘇曉的耳邊，帶起一陣腥風(fēng)，她甚至能聞到舌頭上那股混合著血蟲漿液的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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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進(jìn)不來！”張野靠在一棵樹上，大口喘著氣，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出現(xiàn)了重影，“暫時(shí)……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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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沒說話，她的注意力被樹叢深處的景象吸引了。那里的樹木異常密集，樹干扭曲纏繞在一起，像無數(shù)條互相絞殺的巨蛇，樹縫里塞滿了白骨和銹跡斑斑的金屬碎片。最詭異的是，那些白骨和金屬上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薄膜，薄膜下面隱約有東西在蠕動(dòng)，偶爾還會(huì)鼓起一個(gè)個(gè)小包，像有生命在里面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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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蘇曉的聲音發(fā)顫，她總覺得那片樹叢里藏著比樹棲蟒蛙更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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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別過去……那是‘聚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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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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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是核泄漏后，血蟲吞噬了太多生物殘骸，又被輻射強(qiáng)行‘粘’在一起形成的……它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會(huì)慢慢吸收周圍的一切……骨頭、金屬，甚至……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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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樹叢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咕嘟”聲，像有什么東西在冒泡。緊接著，那些纏繞的樹干開始晃動(dòng)，樹縫里的暗紅色薄膜慢慢鼓了起來，表面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孔洞，孔洞里伸出一條條血蟲似的觸須，觸須頂端頂著各種東西——有的是指甲蓋，有的是碎牙齒，還有的……是帶著血絲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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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捂住嘴才沒吐出來。她看見一只眼球正對著自己，瞳孔已經(jīng)渾濁，但似乎還能轉(zhuǎn)動(dòng)，像在無聲地求救。那眼球的形狀，讓她想起了林薇——林薇的眼睛就是這樣，又圓又大，此刻卻成了這怪物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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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棲蟒蛙似乎也被這動(dòng)靜驚動(dòng)了，它停止了攻擊，轉(zhuǎn)頭看向樹叢深處，眼球里閃過一絲忌憚，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呱呱”聲，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退縮。僵持了幾秒后，它突然轉(zhuǎn)身，跳進(jìn)蘆葦蕩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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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它都怕這個(gè)……”蘇曉喃喃道，一股更深的恐懼攫住了她。連樹棲蟒蛙都害怕的東西，該有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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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離開這里，趁它還沒發(fā)現(xiàn)我們?！睆堃袄鶚鋮餐鈧?cè)退，他的腳步已經(jīng)有些踉蹌，傷口的疼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聚合體對活物的氣息很敏感，尤其是……被血蟲寄生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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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下意識(shí)地按住自己的腿。那里的皮膚已經(jīng)開始變硬，像結(jié)了一層暗紅色的痂，痂皮下隱約能看見網(wǎng)狀的紅線，正順著血管往心臟的方向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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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shí)，張野突然“嘶”了一聲，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踝——一條細(xì)細(xì)的紅線正從他的褲腳里鉆出來，不是從傷口延伸的，而是直接穿透了布料，像有生命似的，朝著樹叢深處的聚合體蠕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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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張野的臉色瞬間煞白，“是我體內(nèi)的血蟲！它們在給聚合體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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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沒錯(cuò)，樹叢深處的“咕嘟”聲突然變大了。那些纏繞的樹干開始劇烈搖晃，暗紅色的薄膜破裂，涌出無數(shù)條血蟲觸須，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朝著他們的方向蔓延過來。觸須經(jīng)過的地方，白骨和金屬碎片被迅速包裹、吸收，融入那團(tuán)不斷膨脹的“聚合體”中，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是無數(shù)牙齒在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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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張野猛地推開蘇曉，“別管我！我的血已經(jīng)被它們‘標(biāo)記’了，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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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被推得踉蹌了幾步，回頭時(shí)，正看見一條粗壯的觸須從地下鉆出來，纏住了張野的腳踝。觸須表面的吸盤立刻緊緊吸住了他的皮膚，開始往他身體里注射暗紅色的漿液。張野發(fā)出一聲慘叫，他試圖用手去扯觸須，卻被更多的觸須纏住了手臂，那些觸須頂端的指甲蓋、碎牙齒瘋狂地刮擦著他的皮膚，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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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蘇曉沖過去，想用草葉的汁液去潑觸須，卻被張野用盡力氣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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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他的聲音帶著決絕，“我剛才看了地圖，穿過這片廢墟就是核電站！那里或許有防護(hù)服，或許有出去的路！你必須活下去，告訴外面的人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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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折疊刀，不是刺向觸須，而是狠狠刺進(jìn)了自己的大腿——不是為了掙脫，而是為了讓血流得更快。暗紅色的血液噴涌而出，立刻吸引了更多的觸須，它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涌向張野，將他層層包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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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眼睜睜看著張野的身體被觸須吞噬，他的臉在觸須的縫隙中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解脫般的平靜。然后，那片觸須猛地收縮，將他拖進(jìn)了樹叢深處，只留下一聲沉悶的悶響，和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那是骨頭被碾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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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蘇曉的尖叫卡在喉嚨里，眼淚模糊了視線。她知道自己不能留，張野用命給她換的時(shí)間，她不能浪費(f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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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zhuǎn)身瘋跑，身后的“咕嘟”聲越來越近，地面在震動(dòng)，無數(shù)條血蟲觸須從地下鉆出來，像紅色的藤蔓一樣追著她的腳步。她不敢回頭，只顧著往前沖，樹枝劃破了她的臉頰，血蟲鉆進(jìn)了傷口，帶來一陣鉆心的癢，但她感覺不到疼，也感覺不到怕，心里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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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跑了多久，她沖出了矮樹叢，眼前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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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巨大的廢墟出現(xiàn)在眼前，幾十棟高樓歪斜地立著，墻體上布滿了裂縫，露出里面銹蝕的鋼筋，像巨獸的肋骨。最中央的建筑頂端有一個(gè)殘破的標(biāo)志，依稀能辨認(rèn)出“核電站”三個(g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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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禁區(qū)的核心，是一切噩夢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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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廢墟的入口處，立著一道銹跡斑斑的鐵門，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用紅漆寫著一行字，早已褪色，卻依然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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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人勿進(jìn)，違者——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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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看著那行字，突然笑了，笑得眼淚直流。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剛才被樹枝劃破的地方，皮膚下正有一條細(xì)細(xì)的紅線在緩慢蠕動(dòng)，像在呼應(yīng)著遠(yuǎn)處的聚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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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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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被同化之前，她想再看一眼，這地獄的心臟，到底藏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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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道沉重的鐵門，走進(jìn)了核電站的廢墟。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像在為她奏響最后的挽歌。而身后的樹叢里，聚合體的“咕嘟”聲越來越清晰，仿佛就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