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司同學,你別難過,老師……老師他……”
“就是,你明明答對了!”
“他好兇……”
“青司同學,你沒事吧?”
七嘴八舌的關(guān)心涌來。
青司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一一耐心地回應(yīng):“我沒事的,謝謝大家關(guān)心?!?/p>
那笑容依舊干凈,看不出絲毫陰霾。
小島由美也擠在人群里,她看著青司平靜溫和的樣子,小臉微微泛紅,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小聲說:“青司同學……你說得對?!?/p>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帶著點不好意思。
“降谷同學……他、他其實……還挺熱心的?!?顯然,上次青司在眾人面前對降谷零的“評價”,在她心里種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她的話像是打開了一個口子。
她旁邊的好朋友愛子,手里捏著一張寫滿題目的紙,遲疑地看了看小島由美,又看了看依舊坐在座位上、低著頭、像尊沉默雕像的降谷零,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將那張紙遞到了降谷零的課桌邊緣。
“降、降谷同學…”愛子的聲音細若蚊蚋,“這、這道題…我不太會……你、你能幫幫我嗎?”
這聲音不大,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周圍瞬間安靜了不少,所有人都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降谷零猛地抬起頭,紫灰色的眼睛里充滿了愕然和難以置信,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他看看遞到眼前的習題紙,又看看愛子緊張又期待的臉,最后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青司。
青司正看著他,紅寶石般的眼睛里帶著鼓勵的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他沉默了幾秒,最終,僵硬地伸出手,接過了那張紙,聲音干澀地吐出一個字:“……好?!?/p>
這是他的位置,第一次,被這么多人圍著。不再是冰冷的排斥和惡意的目光,而是帶著好奇、關(guān)心,甚至……一絲求助。
雖然他還是不太適應(yīng),身體依舊僵硬,但一種極其陌生的暖意,開始從心底最深處,極其緩慢地蔓延開來。
青司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正和身邊圍著的幾個女生輕聲說著話。
眼角的余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教室另一端的異常。
青山大和和他的幾個跟班,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圍過來。
他們聚在教室后門附近,陰沉沉地看著這邊熱鬧的景象。
青山大和抱著手臂,臉色鐵青,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青司身上,又掃過正在給愛子講題的降谷零,充滿了嫉妒、憤怒和被挑釁的陰鷙。
青司心頭警鈴微響。
他不動聲色地,輕輕伸出手指,拽了拽降谷零的袖子。
正在低頭看題、努力組織語言的降谷零疑惑地側(cè)過頭,紫灰色的眼睛里帶著詢問。
當他的目光順著青司極其細微的視線示意,看到教室后方那幾個不善的身影時,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像結(jié)了一層寒冰。
他幾乎是本能地,身體微微側(cè)移,不著痕跡地將青司往自己身后擋了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保護姿態(tài)。
此時,門口卻傳來了一個同學的聲音:“青司同學,山田老師讓你放學后去他辦公室找他一趟!”
山田老師…個人辦公室……
青司的心猛地一沉。
課上山田老師那令人極度不適的眼神,和那句“仗著自己有幾分好看”的話語,瞬間清晰地回響在耳邊。
一股強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攫住了他。
他側(cè)過頭,看向降谷零,紅寶石般的眼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依賴:“降谷同學,”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請求:“你……可以在辦公室門口等一下我嗎?”
降谷零看著青司眼中那抹緊張,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頭,語氣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斬釘截鐵的承諾:“嗯。我答應(yīng)過你,以后放學一起走的。”
那眼神堅定,像是在守護一個重要的誓言。
但青司心中的不安并未因此消散。
他站起身,走到了小島由美身邊,微微彎下腰,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小島同學,你帶了電話手表,對吧?”
小島由美猛地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青司,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腕——那里確實藏著一塊小巧的粉色電話手表。
她家里擔心她,偷偷給她配的,連好朋友愛子都不知道。
“……你、你怎么……”她有些慌亂,又帶著點被看穿秘密的緊張。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鼻嗨镜穆曇艉茌p,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一下就好?!?/p>
小島由美看著青司那雙清澈認真的紅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有些不舍地、悄悄地將手表從袖口里褪出來,塞到了青司手里。
青司接過手表,沒有立刻撥號,而是徑直走向了走廊盡頭的廁所。
他需要絕對的安靜和私密。
降谷零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青司消失在廁所門口,又看了看眼前依舊圍著他問問題的幾個同學,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他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一切,去辦公室門口守著。
廁所隔間里,青司關(guān)上門,快速而準確地撥通了諸伏家的座機號碼。
幾聲忙音后,電話被接通了。
“喂,這里是諸伏家?!?聽筒里傳來的,是諸伏高明那特有的、少年老成的沉靜聲音。
青司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卻依舊泄露了一絲緊繃:“高明哥,是我,青司。”
“青司?”諸伏高明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意外,隨即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怎么了?聲音聽起來不對勁?!?/p>
“我們老師……放學后要留我的堂?!鼻嗨镜穆曇艉艿停瑤е唤z不易察覺的猶豫和不確定。
“我……我有點害怕。” 他最終選擇了這個最直白、也最能表達此刻心境的詞。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這短暫的沉默讓青司的心懸了起來。
他擔心高明哥會認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課后輔導,覺得他小題大做。
下一秒,諸伏高明那沉靜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瞬間驅(qū)散了青司所有的不安:“我知道了。待在那里別動。我和父親很快就來?!?/p>
沒有多余的詢問,沒有一絲遲疑。
那沉穩(wěn)的“很快就來”,像一塊定海神針,重重地落進了青司動蕩的心湖。
一股暖流瞬間涌遍全身,讓他冰涼的手指都恢復了些許溫度。
“……好?!鼻嗨据p輕應(yīng)了一聲,掛斷了電話。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將手表仔細擦干凈,走出了隔間。
回到教室,他將手表還給了小島由美,低聲道謝。
上課鈴聲恰好響起。
青司坐回座位,迎上降谷零那雙寫滿擔憂和詢問的紫灰色眼睛,他努力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降谷零看著他,眉頭依舊緊鎖,眼神里的不安并未散去。
青司想了想,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飛快地畫了起來。
幾筆勾勒,一個頂著蓬松金毛、表情故作嚴肅卻帶著點別扭可愛的小男孩頭像躍然紙上。
青司惡趣味地在男孩頭頂添了兩只小小的、尖尖的貓耳朵。
然后,他輕輕將那張紙推到了降谷零的課桌上。
降谷零疑惑地低頭看去。
當看清紙上那個頂著貓耳、酷似自己的Q版頭像時,他的瞳孔瞬間放大,緊接著,一股洶涌的血色猛地從脖子根一路燒到了頭頂。
他像是被那兩只貓耳狠狠燙到,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瞪著青司,紫灰色的眼睛里充滿了羞惱和震驚,整張臉爆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就在他羞憤欲絕,幾乎要跳起來時——
“最后排那兩個同學!”講臺上,班主任小林老師不滿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警告。
“上課時間,不要‘眉目傳情’了!”
全班同學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看到降谷零那副窘迫爆紅的模樣,再聯(lián)想到“眉目傳情”這個詞,瞬間爆發(fā)出一陣哄堂大笑。
降谷零被笑得恨不得當場消失,只能猛地低下頭,把那張“罪證”飛快地揉成一團塞進桌肚深處,整個人縮成一團,只留下兩只紅得滴血的耳朵尖暴露在空氣中,無聲地訴說著主人此刻的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