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shù)聯(lián)考成績公布那天，雪下得很大。林微夏坐在窗邊，看著雪花像撕碎的棉絮從天空飄落，
把對面的屋頂蓋得嚴嚴實實。手機屏幕亮著，停留在查分頁面，
光標在“準考證號”那一欄閃爍，像只不安分的螢火蟲。畫具箱放在腳邊，
里面的炭筆和顏料被收拾得整整齊齊，那盒史明克水彩被放在最上層，
靛藍色的管子在雪光里泛著溫潤的光。陳倦粘好的那塊櫻花橡皮被她用紅繩串起來，
掛在畫箱把手上，隨著窗外的風輕輕晃動，像個小小的風鈴?！耙晃?guī)湍悴椋?/p>
”李雪抱著杯熱可可，在她面前來回踱步，鞋底蹭過地板的聲音里帶著焦慮，
“你這手都抖成這樣了，肯定輸錯號碼?！绷治⑾膿u搖頭，指尖懸在屏幕上，遲遲不敢落下。
這七天像七個世紀那么長，她每天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的畫被評委打上紅叉，
旁邊寫著“不合格”，而張曼琪站在領(lǐng)獎臺上，對著她笑得得意?！皠e想了，
”李雪把熱可可塞進她手里，“你畫得那么好，肯定能過。再說有陳倦給你攢的好運，
不過都難?！碧岬疥惥耄治⑾牡男奶┝艘慌?。他昨天說“今天有事，
晚點過來陪你查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午十點了，還沒動靜，手機也沒人接，像掉進了雪堆里。
“他不會是……”林微夏的指尖攥得發(fā)白，“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能出什么事？
”李雪翻了個白眼，“肯定是被物理老師抓去補課了，他最近不是在準備省賽嗎？
說不定是老師留他討論題呢?！痹掚m如此，林微夏的心還是像被雪凍住了，沉甸甸的。
她點開和陳倦的聊天框，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昨天晚上：“別緊張，我算過了，
你的通過率是99.9%?！焙竺娓鴤€齜牙笑的表情，虎牙尖尖的。
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又劃，最終還是沒打出一個字?！岸＿恕遍T鈴響了，
林微夏像被針扎了一下，猛地站起來，差點把熱可可打翻。李雪比她更快，已經(jīng)沖到門口，
“肯定是陳倦來了！”打開門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門口站著的是張曼琪，
穿著件白色羽絨服，頭發(fā)上沾著雪，手里拿著個信封，笑盈盈地看著她們，
“請問林微夏在家嗎？我是來給她送美術(shù)聯(lián)考成績單的，老師讓我順路帶過來。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成績單？不是網(wǎng)上查嗎？”“哦，這是復(fù)試通知書，
”張曼琪晃了晃手里的信封，粉紅色的，上面印著美術(shù)學院的?；?，“只有通過初試的才有，
老師說讓我親手交給你，順便……恭喜你。”她的笑容很標準，嘴角彎成完美的弧度，
眼神里卻藏著點什么，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李雪警惕地看著她，“既然是通知書，
直接給她就行了，不用進來?！薄皠e急啊，”張曼琪側(cè)身擠進門，目光在客廳里掃了一圈，
最后落在林微夏手里的手機上，“看來你還沒查分？也是，像你這樣的‘天才’，
肯定不用急著查?！彼研欧膺f給林微夏，指尖故意在她手背上劃了一下，
帶著點冰涼的惡意，“不過有點可惜，聽說今年的復(fù)試線提高了，不知道你能不能過呢？
”林微夏捏著信封，指尖能感覺到里面薄薄的紙張，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謝謝，
我會自己查的?！薄皠e這么冷淡嘛，”張曼琪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雪，
語氣帶著點刻意的感慨，“說起來，陳倦今天應(yīng)該很忙吧？物理省賽的名單好像也今天公布，
我剛才在學?？吹剿?，被老師叫去辦公室，好像是……競賽成績不太理想？
”林微夏的心跳猛地一沉，“你說什么？”“沒什么，”張曼琪轉(zhuǎn)過身，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可能是我看錯了。不過說真的，他為了你放棄了那么多，又是陪你畫畫，
又是給你跑畫材店，要是最后兩邊都沒結(jié)果，豈不是很可惜？”她頓了頓，
目光落在那串掛在畫箱上的橡皮風鈴上，“你看，這橡皮粘得再牢，裂痕也還在，
就像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拼不回去的?！薄澳愕降紫胝f什么？
”林微夏的聲音帶著點顫抖，指尖的信封被捏得變了形?！拔抑皇怯X得，
”張曼琪走到她面前，壓低聲音，像在說什么秘密，“你不該這么自私。
陳倦本來可以保送清華的，就因為總圍著你轉(zhuǎn)，才耽誤了競賽?，F(xiàn)在他成績不好，
你卻拿著復(fù)試通知書慶祝，良心過得去嗎？”林微夏的臉瞬間白了，像被雪凍住了。“夠了！
”李雪終于忍不住，指著門口，“你給我出去！這里不歡迎你！”張曼琪聳聳肩，
轉(zhuǎn)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回頭對林微夏笑了笑，“對了，忘了告訴你，
陳倦在學校的梧桐樹下等你，說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不過……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把張曼琪的笑聲和外面的風雪都關(guān)在了門外。
林微夏捏著那個粉紅色的信封，指尖冰涼，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喘不過氣。
陳倦競賽成績不好？他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他在梧桐樹下等她，說有重要的事？
張曼琪的話像毒藤，纏得她喘不過氣。她沖進房間，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李雪在后面喊她“別信張曼琪的話”，她卻什么也聽不進去，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到陳倦，問清楚。雪下得更大了，鵝毛似的，打在臉上生疼。
林微夏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學校跑，羽絨服的帽子被風吹掉，頭發(fā)很快就沾滿了雪，
凍得頭皮發(fā)麻。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到那棵熟悉的梧桐樹——陳倦就站在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