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輛被江穗宴固執(zhí)地命名為“小白”的奔馳V級駛入江家車庫,家里的氣氛就發(fā)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最顯著的特征是——江穗宴對家人的態(tài)度,肉眼可見地“和煦”了起來。
她會在早餐桌上,對著正看財經(jīng)新聞的江振宏,主動問一句:“爸,昨晚睡得好嗎?” 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但那份主動關懷的意愿,足以讓江振宏拿著平板的手頓了一下,有些受寵若驚地點頭:“嗯,挺好?!?/p>
她會在林婉給她夾菜時,難得地抬起頭,認真地說一句:“媽,你也多吃點魚,蛋白質(zhì)對神經(jīng)系統(tǒng)有益?!?林婉愣了一下,隨即眼眶微熱,連連點頭:“哎,好,好,媽吃?!?心里那點因為之前忽視親生女兒而產(chǎn)生的隱秘心虛,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熨帖了些許。
她甚至會在江承昀下班回來時,抱著電腦坐在客廳,頭也不抬地飄來一句:“哥,回來了?今天公司那個并購案順利嗎?” 雖然聽起來更像是在做社會調(diào)研,但也讓習慣了被無視的江承昀腳步一頓,有些別扭地“嗯”了一聲。
全家人都感受到了這份異乎尋常的“熱情”,源頭清晰明了——那輛停在車庫里的“小白”。
這種變化讓江振宏和林婉都感到受寵若驚,甚至有點心虛。畢竟,那輛被江穗宴視若珍寶的奔馳V級,其價格可能還抵不上江若妍一個限量版包包或者一個月隨心所欲的零花錢。
時間悄然滑向六月,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焦灼。高考,這座千軍萬馬爭渡的獨木橋,近在眼前。即使是作為藝術生、且早已被父母鋪好金光大道(最差也能出國鍍金)的江若妍,也難得地感受到了壓力。書本攤在面前,那些公式和單詞像跟她作對似的,怎么也進不去腦子。
她煩躁地合上書,看向旁邊正在用平板看文獻的江穗宴,又看看對面處理郵件的江承昀,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依賴和忐忑:
“哥……你當年高考,考得怎么樣啊?”
江承昀從郵件中抬起頭,推了推金絲眼鏡,語氣平靜得像在匯報一個項目數(shù)據(jù):“哦,沒怎么發(fā)揮好,差一點七百?!?/p>
江若妍:“……” 她漂亮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像被戳破的氣球。沒發(fā)揮好?差一點七百?!這讓她這個模擬考還在三四百分掙扎的藝術生情何以堪!她不甘心地又轉(zhuǎn)向江穗宴,帶著點破罐破摔的意味:
“喂!江穗宴!你當年呢?你肯定上七百了吧?”
江穗宴的目光從平板上移開,黑框眼鏡后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檢索久遠的記憶庫。她想了想,非常誠實地回答:
“我考了666?!?/p>
江承昀:“?”
這個分數(shù)雖然也很高,但似乎……在“沒到七百”面前,顯得稍微“親民”一點?以她的水平……甚至顯得有點低?
江若妍:“???”等等, 666?這個分數(shù)……怎么透著一股子詭異?
江穗宴看著兩人疑惑的表情,補充說明道:“哦,當時我已經(jīng)保送了A大。老師說保送生也能自愿參加高考,我就……控了個分玩玩?!?她語氣平淡,仿佛控分考個666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江若妍徹底石化,感覺膝蓋中了一箭又一箭。
就在這時,江若妍的手機響了,仿佛嫌打擊還不夠,她的手機響了,是陸言徹打來的關心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他慣常帶著磁性的、含著笑意的聲音,先是問候了幾句,然后關心了一下她的高考狀態(tài)。
江若妍正沉浸在“全家都是學霸只有我是笨蛋”的悲憤中,聽到陸言徹的聲音,鬼使神差地就問了一句:“言徹哥哥……你當年高考……多少分啊?” 問完她就后悔了,感覺自己又在自取其辱。
電話那頭的陸言徹似乎輕笑了一聲,聲音依舊輕松隨意:“嗯?我想想……七百左右?怎么突然問這個?”
“……”
電話這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江若妍握著手機,聽著那輕飄飄的“七百左右”,再看看旁邊一個“差一點七百”、一個“控分666玩玩”的哥哥姐姐,最后低頭看看自己那本像天書一樣的復習資料……
一股巨大的、名為“智商被全方位碾壓”的絕望和委屈瞬間淹沒了她。
“QAQ……” 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對著電話發(fā)出一聲帶著哭腔的、意義不明的嗚咽,然后啪地掛斷了電話。
她趴在桌子上,把臉埋在臂彎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發(fā)出悶悶的控訴:
“嗚嗚嗚……這個世界……只有我是傻子嗎??。 ?/p>
江承昀看著妹妹委屈的樣子,有些心疼,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無奈地看向江穗宴。
江穗宴則看著突然情緒崩潰的江若妍,黑亮的眼睛里充滿了純粹的、學術性的困惑。她歪了歪頭,似乎完全無法理解江若妍為什么因為幾個數(shù)字就哭成這樣。在她看來,高考分數(shù)只是一個數(shù)值,和她實驗室里那些需要優(yōu)化的參數(shù)沒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
她想了想,從口袋里摸出一塊獨立包裝的小餅干(實驗室常備),輕輕放在江若妍手邊,然后默默地抱著平板,挪到了沙發(fā)的另一頭,給她留出足夠的“情緒釋放”空間。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安慰方式了——投喂零食,并保持安靜。
小彩蛋(?)
高考的壓力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江若妍心頭。書本上的字跡模糊不清,習題冊上的紅叉觸目驚心。她煩躁地刷著手機,企圖逃避現(xiàn)實。突然,一個花花綠綠的廣告彈窗跳了出來,瞬間抓住了她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
【1元搶購!愛因斯坦智商附體符!考前必備!學霸磁場加持!智商+10%!無效退款!點擊即送開光電子證書!】
“!” 江若妍的眼睛瞬間亮了!一塊錢?!智商+10%?!愛因斯坦附體?!還有電子證書?!
雖然她的理智告訴她這玩意兒比言情小說還離譜,但此刻被“全家學霸”打擊得體無完膚的她,急需一根救命稻草!一塊錢而已!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萬一……萬一真的有用呢?!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她手指飛快地點開鏈接,下單、付款一氣呵成??粗Ц冻晒Φ捻撁婧湍莻€金光閃閃(像素有點低)的“愛因斯坦智商附體符(電子版)”,她心里莫名升起一絲微弱的、荒誕的希望。
幾天后,一個薄薄的、看起來極其廉價的快遞信封送到了江家。江若妍做賊似的,趁著沒人注意,迅速把信封塞進自己房間。
晚飯后,她終于按捺不住,偷偷摸摸把那個所謂的“符”拿了出來——其實就是一張印著愛因斯坦吐舌頭頭像(還印歪了)的劣質(zhì)硬卡紙,上面用花里胡哨的藝術字寫著“智商UP!”,背面還附了個二維碼,掃出來是一張同樣粗糙的“開光電子證書”。
江若妍拿著這張紙,表情復雜,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她正對著那張歪臉愛因斯坦發(fā)呆,琢磨著該把它貼床頭還是塞枕頭底下,房門被敲響了。
“進?!?她下意識地把符藏在身后。
江穗宴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個U盤:“媽讓我把這個給你,說是什么‘名師押題卷’?!?她目光掃過江若妍略顯慌亂的表情和身后露出來的一小截彩色硬卡紙。
出于對“異常數(shù)據(jù)”的本能好奇,江穗宴走近了兩步,黑框眼鏡后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江若妍試圖藏匿的東西上。她歪了歪頭,看清了卡片上那個歪歪扭扭的愛因斯坦頭像和碩大的“智商UP!”。
江穗宴:“……?”
她罕見地沉默了足足三秒鐘。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黑眸里,清晰地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混合著震驚、茫然、深深的困惑,以及一種仿佛看到了宇宙終極悖論般的……呆滯?
她抬起手,指了指那張卡紙,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求證語氣,仿佛在問一個關乎世界本源的問題:
“你……花錢……買這個……來……提升……這里?” 她甚至沒能完整說出“智商”兩個字。
江若妍的臉“唰”地紅透了!被這個家里智商天花板(還是666控分玩的那種)當場抓包買這種蠢東西,羞恥感瞬間爆表!她惱羞成怒地把卡片往桌上一拍:
“要你管!一塊錢而已!圖個吉利不行??!萬一有用呢!”
江穗宴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張粗制濫造的卡片上,又看看江若妍羞憤交加的臉。她張了張嘴,似乎想用“智商由基因和后天學習決定,無法通過電磁波或未知場進行瞬時提升”的科學理論進行反駁,但看著對方那副“你敢說我就哭給你看”的表情,最終,她只是默默地、幾不可聞地吸了一口氣。
然后,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把U盤輕輕放在桌上,轉(zhuǎn)身,同手同腳地、帶著一種仿佛剛被雷劈過還沒緩過神來的茫然,僵硬地走出了江若妍的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江穗宴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屏幕上復雜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模型,罕見地走了神。她忍不住又回想了一下那張卡片上愛因斯坦歪掉的頭像和“智商UP!”的花字。
半晌,她默默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里輸入:
智商提升 磁場影響 科學依據(jù)
拼xx智商符 消費者心理分析
愛因斯坦 吐舌頭照片 版權歸屬
嗯……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對“智商”這個概念本身,產(chǎn)生了如此……形而上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