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需要處理?！?/p>
陳默的聲音依舊很輕，像蚊子叫，但很清晰。
我撕開面包的包裝袋，狼吞虎咽地吃著，含糊不清地回答：『我知道，但沒有工具，也沒有藥?！?/p>
他從角落里站了起來。
我這才看清他的全貌。他比我想象的還要瘦，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灰色衛(wèi)衣，整個人像是藏在衣服里的影子。
他走到一個破舊的文件柜前，拉開一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急救箱。
他把急救箱推到我面前，然后又退回了角落。
我打開急救箱，里面東西很全。消毒酒精、棉簽、紗布、止痛藥，甚至還有一小瓶抗生素。
『這些……』我有些驚訝。
『以前，圖書館備用的?！凰吐曊f。
我不再多問。我脫下已經(jīng)和傷口粘連在一起的褲子，用剪刀剪開，露出了那條變形的斷腿。
我自己動手，清洗傷口，消毒，然后用兩塊從舊書架上拆下來的硬木板當(dāng)做夾板，用紗布緊緊固定住。
整個過程，我沒有哼一聲。
陳默就在角落里靜靜地看著。
處理完傷口，我吞下兩片止痛藥，疼痛感終于緩解了一些。
『你一直住在這里？』我問他。
他點了點頭。
『外面……高飛他們，你知道嗎？』
他又點了點頭。
我看著他，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個通風(fēng)管道，你是不是也……』
他沒說話，只是走到墻邊，掀開一張巨大的舊海報。
海報后面，是一面墻。
墻上，用各種顏色的筆，畫著一張無比復(fù)雜的、密密麻麻的地圖。
是整座圖書館的管道和夾層分布圖！
比我腦子里記的官方圖紙，要詳細(xì)一百倍！上面甚至標(biāo)注了哪里有隱藏的儲物空間，哪里有臨時的休息點，哪里的管道最容易被發(fā)現(xiàn)。
這已經(jīng)不是地圖了。
這是這個黑暗王國的脈絡(luò)圖！
『你畫的？』我震驚地問。
他點了點頭，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紅點，又指了指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
然后，他的手指順著一條藍(lán)色的線，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了一個標(biāo)注著“館長室”的房間旁邊的一個小黑點上。
『那里，安全?！凰f，『有床，有罐頭?！?/p>
我明白了。
他不僅熟悉這個黑暗王國，他還在這里建立了自己的“安全屋”。
『你為什么……要幫我？』我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然后，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絲情緒的波動，那是一種……厭惡。
他指了指天花板，也就是高飛他們所在的一樓大廳方向。
『他們……吵?！?/p>
我愣住了。
就因為……他們吵？
我忽然想笑，又覺得心酸。
這個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自閉天才，他的世界里只有最簡單的邏輯。他喜歡安靜，喜歡秩序。而高飛那群人，用他們的暴力、爭吵和混亂，污染了他賴以生存的“安靜”。
而我，陸尋，一個同樣熟悉圖書館、被他們拋棄的人，或許在他看來，是恢復(fù)“安靜”的唯一可能。
我們的目標(biāo)，在某種程度上，是一致的。
『陳默?！晃铱粗?，一字一句地說，『我想復(fù)仇。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看著我，沒有立刻回答。
我繼續(xù)說：『我不會殺人。我要讓他們，活在恐懼里。我要讓他們建立起來的一切，分崩離析。我要讓他們，自己毀了自己。』
我的聲音里充滿了恨意，但在陳默聽來，這或許是一種新的“秩序”。
他終于點了點頭。
然后，他走到地圖前，指著一個我從未注意過的、連接著一樓大廳天花板夾層的微小通道。
『這里，』他說，『可以聽見。可以看見?！?/p>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臟開始狂跳。
誅心之戰(zhàn)，將從這里開始。
我，陸尋，圖書館的幽靈，正式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