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閣里霎時靜了下來，連絲竹聲都像凝在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扶音身上，那些貴婦捏著帕子的手停在半空，眼里閃著探聽秘密的興奮勁兒。
扶音瞧著柳歸煙眼里的得意，嘴角忽然漫開一絲淡笑。
“貴妃娘娘說笑了?！彼换挪幻Φ某榛厥?，拿起和田白玉酒壺，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劃出一道柔美的弧線，穩(wěn)穩(wěn)落進柳歸煙面前的琉璃盞里，“妾身如今是陛下身邊的瑾貴人，蒙受天恩，從沒想過什么舊情?！?/p>
酒在盞里輕輕轉著，映出柳歸煙猛地僵住的臉。
“至于康王……妾身早忘了他長什么樣，倒是貴妃娘娘今天突然提樁舊事，是感嘆世事無常，還是……”她猛地抬眼，眼底像秋水般平靜，底下卻藏著鋒芒，字字如針，“還是在說陛下?lián)屃俗约旱牡芟?？?/p>
柳歸煙手里的金鑲玉筷子掉在青玉盤里。
滿座貴婦倒吸一口涼氣，有個年輕夫人手滑打翻了茶盞，褐色的茶湯在素錦桌布上暈開一片狼狽。
扶音還直直站著，月白色宮裝襯得她像枝剛出水的荷花。
她看著柳歸煙臉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凈，連唇上的胭脂都蓋不住那片青白。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污蔑本宮！”柳歸煙立時站起來，鬢邊的金鳳步搖晃得厲害。
“貴妃娘娘自然不是那個意思?！狈鲆敉蝗桓Ｉ硇卸Y，打斷了她的怒喝，“是妾身蠢笨，錯會了娘娘的好意?！?/p>
她抬眼時，眼里剛好含著點惶恐。
“只是這‘康王妃’三個字，妾身實在擔不起，要是傳出去讓人誤會陛下強占弟弟的妻子，那不是……”
“閉嘴！”柳歸煙尖利的指甲掐進了掌心。
她忽然明白自己掉進了精心設的套，再爭下去，就是坐實了對皇帝不敬的罪名。
閣里安靜得能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有個年長的誥命夫人悄悄往后縮了半步。
扶音看到她這副樣子，不覺彎了彎嘴角，能夠在自己人身邊動手腳的，自然只有同是相府出身的柳歸煙了，既然她將自己陷入不義的境地，自己自然也得還回去。
御書房里，墨寒鈺修長的手指一下下輕叩著龍案，沉悶的聲響在靜得發(fā)慌的殿里格外清晰。
暗衛(wèi)剛報上來的流芳閣那場對話還在耳邊打轉，每一個字都讓他眼底的顏色越來越深。
“……污蔑陛下奪取弟妻？”他突然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帶著點琢磨不透的玩味，手里的朱筆在奏折上暈開一團刺目的紅，他自己都沒察覺。
那個平日里對他冷得像冰、連個正眼都懶得給的人，居然會在那么多人面前這樣維護他。
看來，她對自己并非半點感情都沒有。
“陛下，柳貴妃求見。”門外的太監(jiān)聲音壓得極低，像是生怕擾了圣駕。
墨寒鈺收起了笑，眼底那點愉悅瞬間沉成了寒潭似的冷意：“宣?！?/p>
柳歸煙哭得梨花帶雨地撲進來，纖細的手指絞著帕子，眼角通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陛下，扶音妹妹今天在宴會上對臣妾說話沒輕沒重，還冤枉臣妾，你可得為臣妾做主才行?！?/p>
“朕都清楚了?！蹦暤驍嗨?，眼神冷得讓人心里發(fā)毛，“是你先提的康王舊事。”
柳歸煙像被雷劈了一樣，準備好的一肚子委屈話全噎在喉嚨里，連呼吸都頓住了。
她竟然忘了陛下在外人面前給盡自己臉面，可康王卻是逆鱗。
“退下吧?！蹦暽裆⒗洌Z氣沒半點商量的余地，“以后再搬弄是非，朕絕不姑息?！?/p>
等柳歸煙踉踉蹌蹌退出去，墨寒鈺眼底的眸色越來越深，嘴角慢慢勾起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卻透著決斷：“傳旨，今晚讓瑾貴人侍寢。”
夜色沉得像化不開的墨，養(yǎng)心殿里燭火明明滅滅，龍涎香混著檀木的氣息在暖霧里飄。
扶音跪坐在龍榻邊兒上，指尖無意識地絞著紗衣角，那層緋色紗衣薄得像蟬翼，底下雪白的肌膚影影綽綽的。
殿門發(fā)出一聲輕響，墨寒鈺邁步進來了。
他早脫了龍袍，只穿件素白中衣，衣襟敞著道縫兒，能看見鎖骨分明的線條，黑發(fā)沒束，松松垮在肩頭，少了平日里帝王的威嚴，倒添了幾分帶刺兒的慵懶。
“陛下?！狈鲆舸怪^行禮，聲兒輕得跟蚊子叫似的。
墨寒鈺沒應聲，就慢慢走近了，修長的手指勾起她一縷散下來的頭發(fā)，在指尖繞圈兒。
“愛妃今兒個這發(fā)髻，倒是挺別致?！彼暰€低沉，帶著點兒似笑非笑的意思。
扶音身子微微一僵。
她今兒個特意梳了最簡單的樣式，哪兒來的別致？
這分明是……
沒等她想明白，下巴突然被人抬起來，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墨寒鈺的拇指輕輕蹭著她的下唇，力道不重不輕，卻讓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怎么不說話？”他俯身湊近，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朵邊兒，“白日里在流芳閣，不是挺會說嗎？”
扶音睫毛顫了顫，強撐著鎮(zhèn)定開口：“臣妾……”
話沒說完，整個人突然被攔腰抱起來，天旋地轉間就被壓在了龍榻上。
墨寒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過來，燙得她渾身一激靈。
“陛下……”她下意識伸手去抵他的胸膛。
墨寒鈺如今心情好，便將這當做是她的調(diào) 情，低低笑了一聲，單手扣住她細巧的手腕舉過頭頂，另一只手撫上她的臉。
“怕什么？”他聲線發(fā)啞，“朕又不會吃了你。”
燭火底下，帝王俊美的輪廓半明半暗，眼里燒著讓人發(fā)怵的火苗。
扶音覺得一陣莫名的發(fā)顫，不是怕，卻比害怕更讓人喘不過氣。
他的唇落下來時，扶音閉上了眼。
這個吻起初很輕，像羽毛掃過，可察覺到她的僵硬后忽然變了味兒，強勢地撬開她的牙關，不容拒絕地攻城略地。
“唔……”扶音忍不住想掙，手腕卻被攥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