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剛才…我‘小星星’里面的…小泡泡…破掉了一個…好累…”
杜瑜如的喃喃低語，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的會客廳里激起無聲卻劇烈的漣漪。幽藍的微光幾乎熄滅，映著她蒼白的小臉和那雙盛滿疲憊與困惑的黑亮眼眸。
杜濡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切?？小泡泡？破掉了？女兒在說什么？！她猛地看向門口。
劉歡奕那如同冰雕般完美的側臉輪廓，在走廊燈光的映襯下，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杜濡嘉捕捉到了——就在杜瑜如說出“小星星”和“小泡泡”的瞬間，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眼眸，幾不可察地、劇烈地收縮了一下！如同平靜的冰面下驟然掠過的暗流！那眼神里一閃而過的，是…震驚？是…確認？還是…某種更深邃的了然？
站在他身后的趙訚瑂，金絲眼鏡后的瞳孔也驟然收縮，冰冷的審視瞬間被一種更深的、近乎驚悚的忌憚取代。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指尖緊緊扣住了平板電腦的邊緣，指節(jié)泛白。
“解釋?！眲g奕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兩個字，低沉平穩(wěn)，卻比剛才多了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骨髓的冰冷壓力，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跪坐在地、狼狽不堪的杜濡嘉。
解釋？杜濡嘉的腦子像被塞進了一團滾燙的漿糊，又像是被凍成了冰塊?？謶帧⒒闹?、后怕、還有對女兒那詭異話語的驚疑，瘋狂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她看著懷里瑟瑟發(fā)抖、小臉慘白的杜瑜意，再看看身邊疲憊虛弱、說著奇怪話語的杜瑜如，一股混雜著絕望和母性本能的蠻力猛地沖上頭頂！
“解釋什么？！”她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尖利嘶啞，像一只被逼到懸崖邊的母狼，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額頭上那對紅腫的“對稱雙包”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解釋我女兒為什么差點被這個闖進來的瘋子打死？！解釋她們?yōu)槭裁磭樀谜f胡話？！解釋我這個當媽的為什么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劉先生！趙大經(jīng)紀人！這里是你們的家！安保呢？！報警?。。 ?她指著門口昏死的光頭男，手指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眼淚終于決堤，混合著臉上的冷汗和灰塵滾落下來，糊了一臉。
她避開了所有關于“發(fā)光”、“尖叫”、“泡泡”的關鍵詞，只抓住“闖入者”和“受害者”的身份，用憤怒和淚水作為武器，試圖攪渾這潭深不見底的水。
趙訚瑂的眉頭狠狠擰起，剛想開口斥責她的失態(tài)。
“報警？”劉歡奕卻忽然開口，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卻像按下了暫停鍵，讓趙訚瑂瞬間噤聲。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落在了杜濡嘉那張?zhí)闇I橫流、寫滿絕望和憤怒的臉上。那目光不再僅僅是審視，更像是在…評估？評估一件超出常理、卻意外堅韌的物品？
“趙經(jīng)紀?！眲g奕沒有再看杜濡嘉，目光轉向門口昏死的光頭男，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處理一件垃圾，“清理掉。查清楚?！?/p>
“是?！壁w訚瑂立刻應聲，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她迅速拿出通訊器，低聲下達指令，幾個如同影子般無聲無息的黑衣保鏢迅速出現(xiàn)，動作利落地將光頭男拖走，連帶著那根棒球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才那場生死沖突從未發(fā)生。走廊迅速恢復了冰冷死寂的“原狀”。
杜濡嘉看著這一幕，心底的寒意更甚。這效率，這手段…絕非普通明星的安保！
劉歡奕的目光重新落回杜濡嘉身上，這一次，卻掠過了她，直接落在了她身邊緊緊依靠著的雙胞胎身上。他的視線在杜瑜如蒼白疲憊的小臉上停留了片刻，又在杜瑜意驚魂未定的大眼睛上掃過。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杜濡嘉額頭上那對在昏暗光線下依舊醒目的紅腫包塊上，停留了足足兩秒。
那眼神，復雜難辨。
“杜濡嘉?！彼俅伍_口，聲音里聽不出喜怒，“你的直播，可以繼續(xù)?！?/p>
杜濡嘉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她猛地抬頭，淚眼模糊地看著門口那尊冰冷的雕像，以為自己聽錯了。
趙訚瑂也猛地看向劉歡奕，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錯愕和不解：“劉先生！這…這不符合…”
“特許?！眲g奕打斷了趙訚瑂，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他深邃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杜濡嘉臉上，那目光像是能洞穿她所有的偽裝和恐懼，直抵她靈魂深處那根名為“生存”的脆弱神經(jīng)，“場地，安保，由趙經(jīng)紀負責。收益，按你談的?！彼D了頓，補充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前提是，她們，”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雙胞胎，“必須在場。”
杜濡嘉徹底懵了。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不！這更像是一場魔鬼的交易！用女兒們的“異常”，換取她茍延殘喘的機會？這算什么特許？這是枷鎖！是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我…”杜濡嘉嘴唇哆嗦著，想拒絕，想帶著女兒逃離這個越來越詭異的地方。可房東張姨催命般的微信提示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律師函上那串零像毒蛇般纏繞著她的神經(jīng)。睡橋洞…女兒們驚恐的眼神…
“好…”這個字，像是從她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和屈服的顫音。
劉歡奕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他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頎長的身影無聲地融入走廊的陰影，如同他來時一樣突兀而冰冷。
趙訚瑂復雜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杜濡嘉和她身邊兩個狀態(tài)明顯不對的孩子，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閃爍了幾下，最終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管好你的孩子。也管好你自己。下次…”她沒說完，但未盡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清楚。說完，她也踩著高跟鞋，快步追著劉歡奕的方向離去。
沉重的死寂再次籠罩下來，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和更深的寒意。
“媽咪…”杜瑜意帶著哭腔的微弱聲音打破了寂靜，“怕…餓…”
杜濡嘉猛地回過神，看著女兒們慘白的小臉，心如刀絞?！安慌隆慌铝恕瓔屵湓凇彼龗暝鴱牡厣吓榔饋?，雙腿還在發(fā)軟，幾乎是踉蹌著沖向廚房，“媽咪煮面！馬上就好！”
廚房冰冷的燈光下，杜濡嘉手忙腳亂地燒水、下面。腦子里卻像有無數(shù)臺轟炸機在轟鳴。劉歡奕那冰冷的“特許”、趙訚瑂的警告、女兒們剛才那匪夷所思的能力、杜瑜如口中的“小星星”和“小泡泡”…這一切像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wǎng)，將她死死纏住，越收越緊！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把所有的恐懼和混亂都發(fā)泄在手里的鍋鏟上。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飄著蔥花和香油味的清湯掛面端上了小餐桌。餓壞了的杜瑜意立刻拿起小勺子，狼吞虎咽起來，小臉上終于恢復了一點血色。
杜濡嘉把另一碗面推到杜瑜如面前，聲音放得極柔：“瑜如，來，吃點東西?！?/p>
杜瑜如卻沒什么胃口，小臉依舊蒼白，顯得有些懨懨的。她用小勺子攪動著碗里的面條，眼神有些失焦，仿佛還在回味剛才那耗盡“小泡泡”的瞬間。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吞吞地挑起幾根面條，小口小口地吃著。
杜濡嘉心疼地看著她，剛想說什么，杜瑜意突然抬起頭，小嘴油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最純粹的、劫后余生的喜悅，她獻寶似的把碗里唯一一片薄薄的午餐肉挑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到杜瑜如碗里：“姐姐！吃肉肉！吃了肉肉，‘小星星’里面的小泡泡就…就又能吹起來啦！吹得大大的！比剛才那個還大！” 她鼓起腮幫子，努力做了個吹氣的動作，小臉上滿是認真的篤定。
杜瑜如看著碗里那片午餐肉，又看看妹妹天真無邪、充滿鼓勵的大眼睛，蒼白的小臉上，終于慢慢浮現(xiàn)出一絲極淡、卻真實的暖意。她輕輕“嗯”了一聲，小口咬住了那片午餐肉。
杜濡嘉看著這一幕，鼻尖猛地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管他什么超能力！管他什么星際皇子！她的女兒，只是兩個餓了會想吃面、會分享午餐肉、會心疼姐姐的普通孩子！
就在這時，杜瑜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帶著點嫌棄地戳了戳碗里剩下的面條：“媽咪…這個面面…味道怪怪的…沒有上次超市買的香香！”
杜濡嘉一愣，下意識地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自己碗里的面。很普通的掛面味道，鹽味正好，香油提香…沒什么怪味?。?/p>
“哪里怪了？”杜濡嘉疑惑。
杜瑜意皺著小鼻子，又仔細嘗了一口，小臉皺成了包子：“就是…就是…好像有股…鐵銹味？還是…臭臭的…藥味？”她努力尋找著詞匯形容，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難吃！比姐姐說的那個鉛鉛還難吃！”
鉛？杜濡嘉心里猛地一咯噔！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她的心臟！
她猛地看向杜瑜如。只見杜瑜如也停下了筷子，小臉上那絲暖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小手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黑亮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痛苦和難以置信！
“姐姐！”杜瑜意也發(fā)現(xiàn)了姐姐的不對勁，嚇得叫出聲。
杜瑜如沒有回答妹妹，而是猛地抬起頭，看向杜濡嘉，小臉煞白如紙，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恐懼？
“媽咪…”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杜濡嘉心上，“面條…水…有問題！”
幾乎在杜瑜如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
“嗡——嗚——?。?！”
一聲低沉、壓抑、卻穿透力極強的警報嗡鳴，毫無預兆地、從別墅最深處——劉歡奕書房的方向，驟然響起！那聲音不同于廚房的液體警報，更低沉，更急促，帶著一種直擊靈魂的、冰冷的警告意味！
別墅里冰冷的空氣，瞬間凝結！
那碗熱氣騰騰的清湯掛面，此刻在杜濡嘉眼中，如同盛滿了蠕動的毒蟲！杜瑜如煞白的小臉和捂住小腹的動作，杜瑜意那句“比鉛鉛還難吃”的童言，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神經(jīng)上！
水有問題？！
她猛地看向廚房水龍頭，那冰冷的金屬泛著幽光，仿佛一張獰笑的嘴。是誰？什么時候？怎么做到的？！
“嗡——嗚——?。?！”
書房方向傳來的低沉警報，如同地獄的喪鐘，穿透墻壁，狠狠撞擊著杜濡嘉的耳膜！那聲音里蘊含的冰冷警告，比趙訚瑂的任何威脅都更讓她毛骨悚然！
“瑜如！”杜濡嘉尖叫一聲，撲過去想抱起女兒。
杜瑜如卻猛地推開她的手！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她踉蹌著后退一步，黑亮的瞳孔因為痛苦和某種更深的驚駭而急劇收縮！她的小手死死按著腹部，另一只手指向妹妹杜瑜意面前那碗同樣熱氣騰騰的面，聲音因為劇痛而扭曲變調：
“妹妹…別吃！吐…吐出來！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