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帶走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們結(jié)束采訪以后，能不能把這孩子一塊兒帶上，離開抱薪城。”
我和鶴信交換了眼神，顯然沒弄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的父親去世了，就在一個月以前?！?/p>
我望向男孩，他看了看我，又伸手摸了摸頭上的止血帶。沒有反駁，那就是默認(rèn)了。
“我希望他能過上更好的日子......何況，這里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p>
“他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他母親走的早，父親一死，其他親人也不愿意管他了……”
鶴信皺了皺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父親死了，就沒人愿意管這孩子了？這是什么邏輯？”
“你們不明白，”班主任輕輕搖了搖頭，“他的父親，是活活撐死的。”
雖然死法出乎意料，但是這并不能解釋什么。
我看了看男孩，他依然保持平靜，仿佛我們在討論的那個家伙與他毫無關(guān)系。
“這是詛咒，他的父親是因?yàn)樵{咒而死的?！?/p>
我看了看鶴信，鶴信看了看我，我倆身上的修身套裝不合時宜地閃爍著充滿科技感的光澤。
“老師……”我試圖用最溫和的方式去糾正這種迷信，卻被班主任打斷了話頭。
“你們多半是不會相信的吧……是啊，即使是在抱薪城這樣的地方，我們也是受科學(xué)的教化成長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怎么可能相信詛咒這種事……”
我再次打開了記錄儀。鶴信看了看我，我點(diǎn)點(diǎn)頭。媒體人的直覺告訴我們，也許有一頭巨大的獵物，正在浮出水面。
“那天中午，在呂家面館的人都看見了，小豹的爸爸連吃四碗面，肚子撐得鼓鼓的，還在往嘴里倒面湯。別人勸他，他好像聽不見一樣的，有什么吃什么，先是搶鄰桌的飯菜，接著又跑到店外，啃菜販的新鮮蔬菜，三四個人都拽不住他。然后他就躺在地上，再也沒動一下?！?/p>
這個名叫小豹的男孩，依然毫無反應(yīng)，仿佛耳邊聽到的，是事不關(guān)己的遙遠(yuǎn)的故事。
“在抱薪城，死于貪食的人最可恥。何況，他又是死于詛咒?！?/p>
“所以你們就默許他的孩子被人霸凌？”鶴信冷冷地說道。
“怎么可能，作為老師，是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的?！卑嘀魅蔚哪樜⒓t，不知是因?yàn)閼嵟?，還是愧怍。
“我的想法不太一樣，這位老師，”我時刻注視著小豹的一舉一動，“從你的故事里，我只聽到了冷漠。一個人死了，大家非但不想去查明真相，反而用詛咒去搪塞。接著呢，借著詛咒這個由頭，去將他的孩子，逐出這座城市。我無意去批判什么，我只是把剛剛聽到的故事總結(jié)一下。您看，我說的對嗎？”
班主任盯著我，嘴唇蠕動著，最終擠出苦澀的干笑。
“你們不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