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芮清風剛走到小隔間門口,吳敏嫻便迎了上來。
“芮清風!”
吳敏嫻臉上堆著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學校特意為你量身定制了專業(yè)課程。這學期,你的核心任務(wù)就是攻克長期課題?!?/p>
“而且,還專門采購了一批頂級教具和畫材,你可要對得起這份栽培啊?!?/p>
吳敏嫻引著芮清風走向畫室一角,看到了一塊明顯是新隔出的獨立區(qū)域。
一尊兩米多高的人體石膏像尚未拆封,那掙扎的體態(tài)輪廓,赫然是米開朗基羅的《垂死的奴隸》。
“以后,這里就是你專屬的創(chuàng)作空間了。”
吳敏嫻突然拔高音量,轉(zhuǎn)向整個畫室。
“都聽好了!誰也不許打擾芮清風同學!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誰跟她搭話,立刻請出畫室!清楚了嗎?”
畫室里隨即嗡地響起一片壓抑的竊竊私語。芮清風只覺得一股涼意爬上脊背,自己像被關(guān)進籠子供人圍觀的動物,而吳敏嫻,正是那個高舉皮鞭的馴獸師。
但她早已麻木。
從中西混血帶來的異樣外貌,到骨子里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性格。
自出生起,她便如同異類。無論走到哪里,都注定不得安寧。
她沉默地支起畫架,打開畫板包,將自己重新埋入那片只屬于線條與色彩的世界。
吳敏嫻前腳剛踏出畫室,后腳壓抑的議論聲便轟然炸開。
“這待遇,她是屬熊貓的吧!”
“說得誰稀罕跟她搭話似的!”
“你小心點,她男朋友可是塵碎……”
“噓……小聲點!你們不知道嗎?她前幾天把‘瘋子闞’都給揍趴下了!”
“真的假的?!”
“砰——!”
一聲巨響猝然撕裂嘈雜。芮清風將畫板狠狠砸在畫架上。
那幾個正嚼舌根的女孩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間鴉雀無聲。
淺灰色的眼瞳冷冷掃過那幾張發(fā)白的面孔。
“吵不吵?都給我閉嘴!”
回到大畫室,芮清風反而無法靜下心來。一放學,她就迅速收拾著書包,她需要趕上20分鐘后進站的那班地鐵,這樣就不至于回家太晚。
“以后別坐地鐵了?!眽m碎大步追了上來。
芮清風并沒有放慢腳步:“那我怎么回家?”
塵碎并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側(cè)身,無聲地截斷了芮清風的去路。
他拉起她的手腕大步走著,一直到拐出巷子口才松手。
他率先走向那輛停在巷子口的黑色賓利,車門在暮色中劃開一道弧光。
他并沒有立刻上車,而是停在門邊,一只手輕扶車頂,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打開的車門旁。姿態(tài)從容地等待著芮清風。
“上車?!?/p>
他的語氣溫柔,卻不容拒絕。
芮清風腳步一頓,淺灰色的瞳孔里映著那輛黑色的車身。她繞著車子緩緩轉(zhuǎn)了一圈,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
她又抬頭看車塵碎,上下打量,像是在評估。
“看什么看啊?!”塵碎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車?”芮清風緩緩開口。
“廢話!”塵碎有點無語。
“賓利?”
“嗯?!?/p>
芮清風突然笑了,一下子鉆了進去。
“住哪兒?”
塵碎目視前方,聲音低沉。
“翡翠灣?!?/p>
芮清風目光好奇地看著車廂內(nèi)奢華而內(nèi)斂的裝潢。
車身平穩(wěn)得如同滑行,幾乎過濾了路面的每一絲震顫。
“怎么突然想到開車送我?”
她的手指到處亂按,各種儲物抽屜莫名其妙的彈出來,她不厭其煩的關(guān)上又打開。
“什么突然?!我陪你擠了一個月地鐵,每次還得繞大圈再坐車回家?!?/p>
塵碎的語氣里帶著壓抑已久的委屈,突然,他的眼里閃過一絲怨恨。
“反正,我再也不想坐地鐵了!”
“你早說有車呀?誰還去擠地鐵?”
芮清風眼睛亮亮的,東看西看。
“你……!”塵碎一時竟被噎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挫敗地吐出一句,“……行,算我的錯。”
“放點交響樂來聽聽?”芮清風興奮地晃動著雙腿。
塵碎朝后視鏡里微微點頭。
大氣磅礴的交響樂瞬間傾瀉而出。
“嗯,這音效……絕了!”芮清風閉著眼睛贊嘆道。
“你愛聽,就每天放。”塵碎笑著。
“聽說,這車中間有擋板的。”話音剛落,中間的隔音板緩緩降落。
塵碎突然有些不自在,他不自覺往后靠了靠:“你想干嘛?”
“我想……”芮清風指尖撫摸著身下觸感溫潤細膩的真皮座椅,不經(jīng)意輕輕擦過塵碎的手背,“你早上也來接我?!?/p>
“切!”塵碎猛地抽回手,耳尖卻悄悄漫上一點可疑的薄紅,“你可真是得寸進尺!”
“對了,明天周六,要不要去我家玩?”
“你家?有什么好玩的?”
“我家……的花園很漂亮。”
“你家還有花園?”
“嗯。”
“經(jīng)常帶女孩子回家?”
“怎么可能?!”
看著塵碎漲紅的臉,芮清風哈哈大笑起來。
“好吧,明天你來接我?!?/p>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芮清風早早起身。
穿衣鏡前,她接連試了好幾套衣服,最終選定一件黑色修身T恤,配上一條利落的高腰牛仔短裙。
T恤的后領(lǐng)開得恰到好處,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膚,兩條交叉的黑色綁帶在后背中央系成一個精巧的蝴蝶結(jié),垂墜的絲帶尾端輕輕掃過背脊。
牛仔裙緊緊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裙擺邊緣隨著動作微微揚起。
她旋開香水瓶蓋,朝空中輕按兩下,細密的水霧彌漫開來,裙擺在她輕盈轉(zhuǎn)身間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剛拉開門,便撞見徐星睿抬著手臂,指節(jié)正要落下。
“要出門?”徐星睿的目光在她身上迅速掠過,帶著毫不掩飾的訝異,“去哪?”
“去同學家,”芮清風表情輕松自然,語氣隨意,“寫作業(yè)?!?/p>
徐星睿沒動,反而將撐在門框上的手臂往下壓了壓,高大的身形不動聲色地堵住了大半去路。
他的視線銳利地掃過她身側(cè)那只小巧的挎包,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作業(yè)?放得進這小包里?”
芮清風不退反進,她仰起臉,額前的碎發(fā)幾乎要蹭到他的下頜線。
“你管得太多了?!?/p>
話音未落,她迅捷地抬手,“啪”地一聲打掉了他撐在門框上的手臂,想從他身側(cè)的縫隙中鉆過去。
徐星睿抱住她單薄的身體,低頭親吻她的耳垂。他抬起顫抖的手,緩緩解開她背后的蝴蝶結(jié)。
“徐星睿,你越界了!”芮清風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徐星睿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