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敵軍的嘶吼聲已穿透宮墻,大殿梁柱在震耳欲聾的攻城聲中簌簌發(fā)抖。
陸清和按在劍柄上的指節(jié)泛白,目光死死剜著秦舒月。
“焚寂劍為何還未現(xiàn)世?”
他的聲音像淬了冰,殿內(nèi)百官噤若寒蟬。
秦舒月臉上的從容終于龜裂,強(qiáng)撐著依偎過去:
“清和哥哥,許是......許是時辰未到?再等等,我的替身蠱與我血脈相連,絕不會出錯的?!?/p>
“時辰?”
陸清和猛地甩開她的手,玄色朝服掃過案幾,硯臺墜地碎裂:
“敵軍已破外城!你要朕等到來世嗎?”
他胸口劇烈起伏,不知為何,腦海里反復(fù)閃現(xiàn)方杳杳的身影。
她,在哪兒?
秦舒月被他眼中的戾氣駭住,忽然福至心靈,尖聲道:
“是方杳杳!定是她搞的鬼!她是皇室嫡系,只有她的血能污了祭劍儀式!”
她撲過去攥住陸清和的衣袖,淚眼婆娑:
“清和哥哥,殺了她!把她抓回來祭劍!只有她的血能平息焚寂劍的戾氣,到時候不僅能退敵,還能證我的清白??!”
“對!殺了那叛國妖女!”
“都是她惹出來的禍端!早就該讓她殉國謝罪!”
群臣如同被點(diǎn)燃的枯草,瞬間炸開了鍋。
往日對公主的敬畏蕩然無存,只剩下將罪責(zé)推干凈的迫切。
陸清和卻突然靜了。
他看著這群義憤填膺的嘴臉,又想起方杳杳跪在宮門前,血順著石階蜿蜒時,也是這些人在喊“絞死她”。
“夠了?!?/p>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驚雷劈在殿心。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秦舒月。
陸清和緩緩抬眼,目光掃過每一張臉,最終落在秦舒月慘白的臉上:
“誰也不準(zhǔn)動她?!?/p>
秦舒月不敢置信:
“清和哥哥?你......”
“朕說,不準(zhǔn)動方杳杳?!?/p>
陸清和一字一頓,指尖因用力而掐進(jìn)掌心:
“你們以為朕寵你,是真心待你?”
他忽然笑了,笑聲里裹著徹骨的寒意:
“朕不過是念你要替她祭劍,想讓你走得無憾些?!?/p>
“替......替她?”
秦舒月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不然呢?”
陸清和逼近一步,眼中翻涌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慌:
“你真以為,憑你也配讓朕另眼相看?”
他想起方杳杳曾紅著眼問“上一世明明是我”,想起她被灌下蠱丹時喊的“王兄救救我”,想起她跪在秦舒月面前磕頭,額頭的血染紅了金磚......
那些被他斥為“作偽”的畫面,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心上。
“朕心里從來只有她一個?!?/p>
陸清和的聲音發(fā)啞,卻異常清晰:
“從五歲那年她拽著朕的衣角說‘清和哥哥最好看’,到她為朕跪遍長生寺求平安扣,再到......”
他猛地頓住,不敢再想下去。
秦舒月癱軟在地,鳳冠霞帔凌亂不堪,哪里還有半分圣女的模樣。
她終于明白,自己費(fèi)盡心機(jī)搶來的,不過是對方棄如敝履的憐憫。
“王爺!”
禁軍統(tǒng)領(lǐng)跌跌撞撞沖進(jìn)來,甲胄上沾滿血污:
“內(nèi)城......內(nèi)城破了!”
陸清和猛地回頭,望向殿外漫天火光。
煉劍爐的方向依舊沉寂,沒有驚天動地的劍氣,只有越來越近的廝殺聲。
他忽然瘋了一樣往外沖,玄色披風(fēng)在風(fēng)中作響。
“方杳杳!”
“方杳杳你在哪里?!”
嘶吼聲被淹沒在敵軍的鐵蹄聲里。
秦舒月望著他倉皇的背影,忽然凄厲地笑起來,笑聲比哭更難聽。
她知道,方杳杳不會再回來了。
就像陸清和永遠(yuǎn)不會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早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用最后一絲力氣,斬斷了所有念想。
他再也見不到方杳杳。
世間再也沒有焚寂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