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若深站在天臺邊緣,寒風(fēng)呼嘯而過,吹亂了他的頭發(fā)。
他低頭看著腳下如螻蟻般渺小的車流,嘴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
"摔下去一定很疼吧。"
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許茯苓從高樓墜落的畫面,胸口像是被撕裂一般。
“茯苓......”
他閉上眼,向前邁出一步。
風(fēng)聲在耳邊尖嘯,失重的感覺瞬間吞噬了他。
可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砰!”
一聲悶響,他的身體重重砸在消防氣墊上,彈起的瞬間,他看到許茯苓站在不遠處,眼神冰冷。
“想死?”
她的聲音像刀一樣刺進他的心臟:
“沒那么容易。”
顧若深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四肢已經(jīng)不聽使喚。
劇痛從脊椎蔓延至全身,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只剩下醫(yī)護人員急促的呼喊和儀器的嗡鳴。
“脊椎粉碎性骨折,腦部嚴重損傷......”
“終身癱瘓,意識清醒但無法表達......”
醫(yī)生的宣判像是一道枷鎖,將他永遠禁錮在這具破碎的軀殼里。
黑暗中,顧若深能感覺到每一寸疼痛,能聽到周圍的每一句話,卻無法動彈,無法回應(yīng)。
他成了活死人。
許茯苓站在病房外,透過玻璃窗看著病床上那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男人。
他插著呼吸機,雙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顧先生的情況很特殊?!?/p>
醫(yī)生低聲解釋:
“他的大腦意識清醒,能感知外界的一切,但身體已經(jīng)完全癱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p>
許茯苓輕輕“嗯”了一聲,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這樣也好?!?/p>
她轉(zhuǎn)身離開,高跟鞋踩在醫(yī)院走廊的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那聲音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顧若深的聽覺范圍里。
黑暗中,他無聲地嘶吼,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三個月后
“白紙慈善基金會今日正式成立,首批捐款將用于修建十所孤兒院......”
電視里,主持人熱情洋溢地報道著新聞。
許茯苓一襲白裙站在鏡頭前,笑容溫和而疏離。
“我希望每個孩子都能擁有一個溫暖的童年?!?/p>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沒有人應(yīng)該被拋棄?!?/p>
病床上,顧若深死死盯著電視屏幕,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他知道,許茯苓在用自己的方式,向過去告別。
電視畫面切換,程墨出現(xiàn)在鏡頭里,自然地摟住許茯苓的腰。
“我和白紙的婚禮將在下個月舉行?!?/p>
他笑容溫柔:
“屆時所有禮金都將捐給基金會?!?/p>
顧若深的意識在黑暗中瘋狂掙扎,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許茯苓要結(jié)婚了。
和另一個男人。
而他,將永遠被困在這具軀殼里,日復(fù)一日地品嘗著悔恨的苦果。
一年后
第一所“純純孤兒院”正式落成。
許茯苓站在院子里,看著孩子們嬉戲打鬧,眼神柔軟。
“許總,這是新送來的孩子?!?/p>
護工牽著一個瘦小的女孩走過來:
“她在垃圾桶邊被發(fā)現(xiàn)的,不肯說話?!?/p>
許茯苓蹲下身,輕輕擦去女孩臉上的污漬。
“別怕?!?/p>
她柔聲道:
“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
女孩怯生生地抬頭,突然撲進她懷里,小聲啜泣起來。
許茯苓輕輕拍著她的背,目光落在遠處。
那里,是醫(yī)院的方向。
病房里。
護工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偶爾瞥一眼床上的顧若深。
“真是造孽啊。”
她搖頭嘆息:
“聽說他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現(xiàn)在遭報應(yīng)了?!?/p>
顧若深聽著這些話,意識在黑暗中嘶吼。
他想辯解,想懺悔,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窗外,陽光明媚。
孩子們的笑聲隱約傳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許茯苓站在孤兒院的頂樓,望著遠處的城市輪廓。
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露出頸間一枚小小的銀色吊墜。
那是純純留給她的最后一件禮物。
“媽媽,要開心?!?/p>
小女孩稚嫩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
許茯苓閉上眼,嘴角微微揚起。
“媽媽很好?!?/p>
她輕聲道:
“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都會付出代價?!?/p>
十年后。
“白紙慈善”已經(jīng)成為全國最大的兒童救助組織。
許茯苓的名字,被刻在每一所孤兒院的墻上。
而顧若深,依舊躺在病床上,日復(fù)一日地聽著護工談?wù)撍南ⅰ?/p>
“許總今天又捐了一所學(xué)校?!?/p>
“聽說她和程先生領(lǐng)養(yǎng)了三個孩子?!?/p>
“真是好人啊......”
每一次聽到這些,顧若深的意識就會在黑暗中瘋狂沖撞,卻始終無法掙脫這具軀殼的牢籠。
他清晰地記得許茯苓的每一個表情,記得純純笑著叫他“爸爸”的樣子,記得許稚溫柔地喊他“姐夫”。
可現(xiàn)在,她們都不在了。
只有他,被永遠困在這片黑暗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窗外,夕陽西下。
護工關(guān)上電視,打了個哈欠:
“又是平靜的一天?!?/p>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顧若深,搖搖頭:
“你說你,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黑暗中,顧若深無聲地笑了。
是啊。
他活著,就是為了贖罪。
為了日復(fù)一日地品嘗這份痛苦,直到生命的盡頭。
而這,正是許茯苓想要的。
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