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清顏轉(zhuǎn)來后,林辰的臥室內(nèi)就習(xí)慣性的充斥著一股薄荷味。
此刻的他正睜著眼,盯著天花板數(shù)著數(shù)。
數(shù)到第五百一十九時,樓下傳來搟面杖敲案板的聲音。
是他媽在催他起床搟皮。
聽到這聲音,林辰一骨碌便爬起來,套上校服就往廚房沖。
路過玄關(guān)時,他還特意把那盆蘇清顏送的薄荷往門口挪了挪,葉片上的露水晃了晃,像在嘲笑他的急不可耐。
“媽,餡調(diào)好了嗎?”
林辰扒著門框探頭,鼻尖已經(jīng)撞上股薺菜的香。
林母此刻正往餡里撒蝦皮,聞言便笑了。
“急什么?人家姑娘還沒到呢?!?/p>
她把林辰拉進了廚房,緊接著往他手里塞了塊面團。
“先把皮搟好,別讓清顏覺得你在偷懶?!?/p>
面團在掌心發(fā)暖,林辰想起昨天在醫(yī)院,蘇爺爺拽著他說。
“清顏那丫頭,看著冷淡,其實最吃軟的”。
他當(dāng)時沒懂,此刻捏著面團,指尖卻莫名發(fā)緊。
要是她今天還像平時那樣躲著他,該怎么辦?
門鈴響起,林辰手里的搟面杖差點把面團戳穿。
蘇清顏站在門口,帆布包上的奧特曼紅繩纏了兩圈,像是特意系過。
她手里拎著個小竹籃,薄荷的綠意從籃子縫里鉆出來。
“張姨說……加這個揉面,餃子不容易粘。”
林辰接過籃子時,指尖擦過她的手背,兩人同時往回縮。
他盯著她的帆布鞋看。
鞋帶系成了蝴蝶結(jié),是她小時候最愛的樣式,以前總說“這樣跑起來不會散”。
“快進來?!?/p>
林辰側(cè)身讓她進門,聲音有點抖。
“我媽把餡調(diào)得可香了?!?/p>
廚房的蒸汽很快彌漫成白霧,把兩人的影子映在玻璃上,像幅擠在一塊兒的水墨畫。
林母把薺菜餡推到中間。
“清顏來試試咸淡,小辰調(diào)的,我總覺得差點意思?!?/p>
蘇清顏捏起小勺嘗了嘗,鮮得舌尖發(fā)麻。
她抬頭想說話,卻撞見林辰的目光,他正盯著她的嘴角,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
“正好?!?/p>
蘇清顏慌忙移開視線,只感覺耳尖在發(fā)燙。
林辰突然拿起張面皮。
“我教你包月牙餃,三個褶的那種?!?/p>
他站在她身后,胳膊幾乎要碰到她的肩。
“你看,這樣捏……”
呼吸掃過耳畔時,蘇清顏的指尖突然抖了下,面皮捏出個歪歪扭扭的角。
就像小時候在老槐樹下,他教她疊紙船,她總把船底折漏,他笑著罵她笨,卻還是耐著性子再教一遍。
“笨死了?!?/p>
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指尖卻輕輕覆上她的手,幫她把褶捏圓。
“這樣才對?!?/p>
廚房的瓷磚有點涼,蘇清顏卻覺得手背燙得厲害。
她掙開他的手,把包好的餃子往他那邊推。
“你自己包吧,我去看看爺爺。”
轉(zhuǎn)身時,帆布包的帶子勾住了他的校服紐扣,紅繩纏在上面,解了半天才松開。
林母在旁邊看得直笑,她卻像被抓包的小偷,頭也不回地往客廳跑。
餃子下鍋時,蘇清顏正坐在客廳翻舊相冊。
相冊的封面磨得發(fā)白,翻開第一頁,就是十歲那年在老槐樹下的照片。
她穿著紅裙子,把草莓糖往林辰嘴里塞,他攥著缺腿的奧特曼,笑得一臉傻氣。
“這張照片?!?/p>
林辰突然在她身邊坐下,手里端著兩碗餃子。
“爺爺總說,這是我們‘定親’的證據(jù)?!?/p>
蘇清顏的指尖頓在照片上,像觸到了塊燒紅的鐵。
“爺爺就愛開玩笑?!?/p>
她把相冊合上,聲音有點硬。
“可我沒開玩笑。”
林辰把餃子往她面前推,碗沿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
空氣突然靜了。
窗外的槐葉沙沙響,像在等她的答案。
蘇清顏看著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周三在操場,他被趙宇推搡時,死死護著胸前的口袋。
可她還是搖了搖頭。
“林辰。”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倔強。
“我們現(xiàn)在還是學(xué)生?!?/p>
林辰眼里的光突然暗了下去,像被風(fēng)吹滅的燭火。
他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指節(jié)泛白。
“我知道了?!?/p>
他沒再說話,只是低頭吃餃子,薺菜的鮮混著點說不出的澀,在舌尖漫開。
蘇清顏看著他的側(cè)臉,突然覺得那三個褶的月牙餃,好像沒剛才那么香了。
林母看著這一切,始終沒有開口。
她認為,孩子間的事就得交給孩子們自己來解決。
午后的陽光斜斜地淌進客廳,落在帆布包的奧特曼上。
蘇清顏收拾書包時,發(fā)現(xiàn)側(cè)袋里多了顆草莓糖,糖紙折成了星星的樣子,紅繩系著,和她書包上的那截一模一樣。
是林辰趁她翻相冊時塞的。
林母送她到門口,笑著往她手里塞了袋煮好的餃子。
“給爺爺帶的,讓他也嘗嘗小辰的手藝。”
走到老槐樹下時,蘇清顏突然停下腳步。
林辰站在二樓的窗臺前,正望著她的方向。
看見她回頭,他像被燙到似的縮回腦袋,窗簾拉得飛快,卻還是露出半只攥著窗框的手。
她摸了摸帆布包側(cè)袋里的草莓糖,糖紙被體溫焐得發(fā)軟。
指尖在紅繩上繞了繞,突然想起他剛才說“別裝了”時的眼神,像只被拋棄的小狗。
其實她也累了。
裝不熟的日子像穿反的鞋,硌得腳生疼,卻還要裝作舒服的樣子。
可她不能。
爺爺還在醫(yī)院等著,趙宇的事還沒解決,他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要應(yīng)付。
現(xiàn)在就把“未婚妻”這三個字說出口,像在薄冰上跳舞,隨時都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蘇清顏抬頭望了眼三樓的窗簾,轉(zhuǎn)身往巷口走。
帆布包上的奧特曼輕輕晃,紅繩在風(fēng)里蕩出細碎的弧,像個沒說出口的約定。
她不知道的是,窗簾后面,林辰正捏著她落下的薄荷碎,笑得像個傻子。
剛才她轉(zhuǎn)身時,耳尖紅得像顆草莓糖。
他認得這個表情,小時候她嘴上說不要,心里卻早就愿意了。
這偽裝啊,看來還得繼續(xù)。
但沒關(guān)系,他有的是耐心。
畢竟,他的未婚妻,裝得再像,眼里的在意也藏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