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狹小的石屋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雨聲仿佛被無限放大。
蕭衍臉上的冰冷和嘲弄瞬間凝固!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驟然收縮,
瞳孔深處如同投入了巨石的寒潭,掀起驚濤駭浪!握著刀柄的手猛地收緊,
指關節(jié)發(fā)出“咔”的一聲輕響,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結的怒龍!蝕骨痋!這三個字,
如同來自地獄的詛咒,瞬間撕開了他竭力維持的鎮(zhèn)定!這是他隱藏最深的秘密!
是他夜夜忍受非人折磨的根源!
是連他最信任的心腹軍醫(yī)都只知是奇毒、而不知其真正面目的絕密!
眼前這個如同泥濘里爬出來的、被他輕易擒獲的女人,竟然一口道破?!殺意,
如同實質(zhì)的寒流,瞬間從他身上爆發(fā)出來,充斥了整個石屋!空氣仿佛都凍結了!
他手中的烏黑長刀,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刀鋒似乎渴望著飲血!“你——究竟是誰?!
” 蕭衍的聲音低沉到了極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
帶著滔天的殺機和一種被觸及逆鱗的狂暴。他向前踏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要將我碾碎在冰冷的墻壁上。冰冷的刀鋒,
帶著割裂空氣的銳嘯,毫無征兆地抵在了我的頸側!位置精準無比,
緊貼著之前被他扼出的青紫指痕!死亡的寒氣瞬間沿著皮膚竄遍全身!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刀鋒上傳來的、屬于蕭衍的狂暴怒意和冰冷的殺機。
只要他手腕輕輕一動,我的頭顱就會和身體分離。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
懼——那情感淡漠癥的冰殼似乎隔絕了這種情緒——而是因為身體在極端威脅下的本能反應。
我強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血腥氣,抬起頭,頸側的皮膚甚至能感受到刀鋒的冰冷摩擦。
我直視著蕭淵那雙翻涌著血色風暴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解你身上的‘蝕骨痋’。至少,我能讓你在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之前,
不用再夜夜忍受刮骨錐心之痛?!蔽业哪抗鈷哌^他緊握刀柄、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的手,
掃過他頸側那道在黑暗中似乎都隱隱透出詭異暗紅的疤痕?!巴鯛斂梢袁F(xiàn)在就殺了我。
”我甚至微微偏了偏頭,讓那冰冷的刀鋒更緊地貼住皮膚,一絲細微的刺痛傳來?!皻⒘宋遥?/p>
你損失的不過是一個可能知道點內(nèi)情、或許有點用處的囚犯。但‘蝕骨痋’不會消失。
它會繼續(xù)啃噬你的骨頭,折磨你的神經(jīng),直到你徹底崩潰,變成一個廢人。那時,周顯仁,
或者他背后的人,會非常高興看到大胤的戰(zhàn)神,像一條爛狗一樣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或者……”我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蠱惑般的沙啞,“王爺可以賭一把。
賭我能緩解你的痛苦,賭我能幫你找到那些消失的物資,甚至……賭我能幫你,
揪出那個在你救駕路上,給你種下這‘蝕骨痋’的真正黑手?!薄坝媚氵@條命,賭一個可能。
”我扯出一個近乎挑釁的笑,“王爺,敢賭嗎?”刀鋒,依舊冰冷地貼在頸側。
蕭衍死死地盯著我,胸膛劇烈起伏,如同壓抑著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那雙眼睛里的血色風暴瘋狂地翻涌、碰撞、撕裂。殺意與求生的渴望,
懷疑與一絲微弱的、被強行點燃的希望,在他眼底進行著最殘酷的拉鋸戰(zhàn)。
時間在刀鋒的冰冷觸感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終于,
抵在頸側的刀鋒,那股欲要飲血的狂暴殺意,如同被無形的力量一點點抽離、壓制。
那冰冷的觸感,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離開了我的皮膚。蕭衍握著刀的手,垂落下去,
刀尖點在地上。他高大的身影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無形的鏖戰(zhàn),微微晃動了一下,
隨即又挺得筆直。但那雙眼睛,依舊深不見底,如同暴風雨后尚未平息的海面,
翻涌著更加復雜難辨的情緒。他沒有說“賭”,也沒有說“不賭”。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門口,
冰冷的雨水順著門框滴落,在他腳邊濺起細小的水花。
玄色的錦袍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凝固的陰影。良久,他才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不再僅僅是審視階下囚的冰冷,
而是多了一種沉甸甸的、如同山岳般的壓迫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白C明給我看。
”他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卻又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虛弱?“現(xiàn)在?!彼蚯耙徊剑哌M了石屋。
潮濕陰冷的空氣似乎都因他的進入而更加凝滯。他高大的身影幾乎占據(jù)了門口所有的光線,
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他微微側過頭,
將頸側那道猙獰的、在黑暗中似乎隱隱透出不詳暗紅的疤痕,完全暴露在我眼前。
那動作帶著一種屈辱的意味,更像是一種孤注一擲的試探。
雨水的氣息混合著他身上冷鐵與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那疤痕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
周圍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主人此刻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
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這位大胤王朝戰(zhàn)神的致命弱點。
禁靈鎖鏈沉重地墜著手腕,體內(nèi)空空蕩蕩,連抬起手指都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無力。
須彌戒被徹底壓制,靈泉的感應如同石沉大海?!巴鯛?,”我艱難地開口,
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您是不是忘了……我手上戴著什么?
” 我費力地抬了抬被玄鐵鎖鏈銬住的右手,沉重的鏈條嘩啦作響?!敖`鎖。
我現(xiàn)在……比您府上最弱的雜役還不如。連抬起手都費勁?!笔捬艿难凵袼查g一沉,
銳利的目光掃過那沉重的鎖鏈,又落回我蒼白虛弱的臉上,似乎在判斷我話語的真?zhèn)巍?/p>
他眼底的復雜情緒翻滾了一下,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決斷。他猛地俯身!
一只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抓住了我?guī)е`鎖的右手手腕!
冰冷的金屬護手硌得我腕骨生疼!一股強大的力道傳來,他竟硬生生拉著我的手腕,
將我的手拽向他的頸側!“呃!”手腕幾乎要被捏碎的劇痛讓我悶哼一聲。
他的動作粗暴而直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我的指尖被迫觸碰到他頸側那道滾燙的、微微凸起的疤痕!
就在指尖接觸到那灼熱疤痕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和冰冷怨毒,
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順著指尖沖入我的腦海!那不是蕭衍此刻的痛楚,
而是……“蝕骨痋”本身攜帶的、無數(shù)被它吞噬的生命留下的絕望與詛咒!
陰冷、惡毒、充滿了對生者的憎恨!“啊——!”我猝不及防,
被這突如其來的精神沖擊撞得眼前一黑,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痛呼,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意識仿佛要被這股陰寒的洪流沖垮!蕭衍顯然也感受到了什么,
他抓住我手腕的力道猛地一松,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就在這精神沖擊最劇烈的瞬間,
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刺激,
名指上那枚沉寂的古樸青銅戒指——須彌戒——驟然爆發(fā)出一陣微弱卻極其堅韌的青色毫光!
嗡——!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響起。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卻帶著一種古老而純凈的氣息,瞬間驅散了涌入腦海的陰寒怨毒!與此同時,戒指深處,
那眼被禁靈鎖死死壓制的靈泉,仿佛被這外來的劇毒刺激所激怒,猛地掙扎了一下!
一縷比之前精純了數(shù)倍、帶著蓬勃生機的清涼氣息,如同被擠壓的泉水般,
艱難地、卻異常頑強地穿透了禁靈鎖的層層封鎖,順著我的指尖,流淌而出!嗤——!
當那縷清涼的氣息觸碰到蕭衍頸間滾燙的疤痕時,
竟然發(fā)出一陣細微的、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冷水般的聲音!“唔!”蕭衍悶哼一聲,
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他抓住我手腕的手瞬間松開,整個人如同觸電般向后踉蹌了一步,
撞在身后的門框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頸,
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法掩飾的、近乎扭曲的痛苦表情!但那痛苦之中,
卻又夾雜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解脫?只見他頸側那道深色的疤痕,
在接觸到靈泉氣息的地方,如同活物般劇烈地蠕動起來!
一絲絲極其微弱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帶著不祥暗紅色的細小霧氣,
如同被陽光驅散的陰霾,從疤痕深處被那縷清涼的氣息硬生生逼了出來,
在空氣中掙扎扭曲了一下,旋即徹底湮滅!那縷靈泉氣息,也在完成這驅毒的瞬間,
徹底耗盡、消散。石屋內(nèi)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我和蕭衍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我癱軟在冰冷的墻角,渾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
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剛才那一下精神沖擊和靈泉的強行爆發(fā),
幾乎榨干了我最后一絲生命力。手腕上被蕭衍捏過的地方傳來鉆心的疼痛。蕭衍靠在門框上,
胸膛劇烈起伏,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緩緩放下捂住脖頸的手,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死死地盯著自己剛剛被觸碰過的頸側疤痕。那疤痕,顏色似乎……淡了一點點?
之前那種深入骨髓、如同萬蟻噬咬的劇痛,此刻竟然……減輕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虛脫般的輕松感,伴隨著那劇痛消退后的空虛,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雖然那蝕骨的陰寒根源仍在深處盤踞,但表面的灼痛和持續(xù)不斷的啃噬感,
竟然真的被壓制了下去!他猛地抬頭,看向蜷縮在墻角、氣息奄奄的我,
那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審視,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連他自己都無法定義的……忌憚?沉默,
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比之前的殺意更加沉重。最終,蕭衍站直了身體,
臉上所有的情緒瞬間收斂,重新恢復了那種冰封般的冷硬。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要將我徹底烙印在靈魂深處。他沒有再說話,轉身,大步走出了石屋。
沉重的木門再次被關上,落鎖的聲響比之前更加沉悶。門外,傳來他冰冷、不容置疑的命令,
穿透雨幕,清晰地傳入屋內(nèi):“給她治傷。送吃的??淳o了?!蹦_步聲漸漸遠去。
黑暗再次將我吞沒。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聽著自己微弱的心跳和窗外永無止境的雨聲,
感受著身體深處傳來的陣陣虛脫和手腕的劇痛。賭贏了第一步。但更深的漩渦,才剛剛開始。
石屋的門再次關上,落鎖的聲音沉重而冰冷,隔絕了外面淅瀝的雨聲和最后一絲天光。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重新將我包裹。手腕上玄鐵禁靈鎖的陰寒吸力,
與身體深處被徹底榨干后的虛脫感交織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撕裂般的沉重。
頸側被刀鋒壓出的刺痛和被蕭衍鐵鉗般扼過的鈍痛,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只是片刻,也許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
不同于蕭衍那種沉重威嚴的步點,這次是兩雙腳步,一輕一重。鎖鏈嘩啦作響,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王府低級仆役灰布短衫、身形佝僂的老者,提著一個食盒,低著頭,
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他身后跟著一個穿著王府侍衛(wèi)服飾、面容冷硬的漢子,
一手按在刀柄上,鷹隼般的目光緊緊鎖定著我,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警惕和審視。
老者似乎被屋內(nèi)的陰冷霉味和我的狼狽樣子驚了一下,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忍,
但很快被畏懼取代。他不敢看我,只是將食盒放在那張破木桌上,動作輕得幾乎沒有聲音。
食盒里飄出一點溫熱食物的香氣——一碗飄著幾片菜葉、幾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
還有一個硬邦邦、黑乎乎的粗面窩頭。
“姑、姑娘……吃點東西吧……”老者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濃重的口音。我沒動,
也沒說話,只是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著眼,仿佛連睜眼的力氣都已耗盡。
情感淡漠癥的冰殼隔絕了饑餓感,只剩下身體本能的虛弱在叫囂。那冷面侍衛(wèi)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