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五年,連金屬也開始腐爛。天空不是天空,倒扣著一口鉛灰色、永遠滲漏著毒汁的巨鍋。
酸雨淅淅瀝瀝,敲打著廠房早已銹透的鐵皮屋頂,聲音粘稠得令人窒息。遠處,
那支維系著整個地下基地數(shù)千人最后希望的巨大機械臂,如同被斬斷的巨獸前肢,
死寂地垂在濃重的、泛著微綠銹光的腐蝕煙塵里。
它關(guān)節(jié)處最后一點點用以緩沖的軟質(zhì)材料被徹底蝕穿,
露出扭曲破損的合金骨骼——生命線斷了。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無聲無息,
吞沒了控制室里每一張慘白的面孔,連墻上那些閃爍報警的、刺眼的紅色指示燈,
也在這沉重的死寂中褪了色,變成一種嘲弄的灰敗。
倉庫里,霉味、絕望的汗味和若有若無的鐵銹血腥氣糅合在一起,沉甸甸壓在每個人肺上。
壓縮餅干桶早已徹底見底,裝著發(fā)黑苔蘚和渾濁營養(yǎng)液的罐子也空了大半,
幾個干癟的袋子被捏在年輕人手里,發(fā)出令人心慌的嘎吱聲。
分發(fā)口糧的志愿者瘦得兩頰深陷,他不敢看那些灼熱而空洞的眼睛,
手里最后兩袋干得像木屑的苔蘚糊糊遲遲遞不出去。
一個角落陡然爆發(fā)了?!安菟麐尩臋C械臂!”那是個半大青年,
脖子上一道新結(jié)痂的燙傷觸目驚心,聲音嘶啞著劈開凝滯的空氣,“修了五次!垮了五次!
指望個死透的鐵疙瘩不如指望老天睜眼!
”他狠狠一腳踹在身邊早已報廢的工業(yè)機器人底盤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暗人?!
都他媽的等死吧!”他聲音越拔越高,像是破了的鑼,臉上是某種歇斯底里的兇狠,
眼球卻死魚般凝固住,直勾勾瞪著倉庫頂棚的破洞。
嗚咽從人群深處傳來,壓抑而斷續(xù)。有人蹲下去,把頭埋進膝蓋里,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
更多的臉是麻木的,灰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