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黑暗被林峰粗重的喘息和身后漸漸遠(yuǎn)去的、地獄般的哀嚎聲撕扯著。左腿在剛才的撲倒中狠狠撞上了一塊隱藏的石頭,鉆心的疼痛一陣陣襲來,每一次邁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手機屏幕上,那代表生路的幽綠色光點指示,在劇烈的奔跑顛簸中變得更加微弱、斷斷續(xù)續(xù),仿佛隨時會熄滅在無邊的墨色里。他死死盯著那一點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用盡全身的力氣,拖著傷腿,在崎嶇不平、危機四伏的雷區(qū)中跋涉。
每一步踏出,都是與死神的堵伯。腳下的觸感從松軟到堅硬,從濕滑到干燥,每一次微小的變化都讓他的心臟懸到嗓子眼。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阿泰那凄厲的慘叫和血肉橫飛的景象,那畫面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神經(jīng),提醒著他腳下每一寸土地潛藏的致命威脅。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只將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屏幕上那微弱的光點和遠(yuǎn)處叢林間偶爾閃現(xiàn)的、同樣微弱的引導(dǎo)綠光上。
近了!更近了!
前方,濃密如墻的叢林似乎出現(xiàn)了一道極其狹窄的縫隙??p隙之外,透過交錯的枝椏,隱約可見一條蜿蜒流淌的、在月光下泛著微弱波光的河流!界河!那就是生與死的界限!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希望如同熾熱的巖漿,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疲憊和恐懼!林峰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不顧左腿撕裂般的劇痛,爆發(fā)出最后所有的力量,朝著那道縫隙,朝著界河的方向,踉蹌著猛沖過去!
手機屏幕上,那幽綠色的光點指示也驟然變得穩(wěn)定、明亮!仿佛在為他歡呼!
十米……五米……三米……那道象征著自由的縫隙就在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界河吹來的、帶著水汽的涼風(fēng)!
突然!
“砰!”
一聲清脆、冰冷、帶著絕對掌控意味的槍聲,在他身后極近的距離炸響!
一顆子彈帶著灼熱的氣浪,精準(zhǔn)無比地擦著林峰的腳踝射入他面前松軟的泥土中!濺起的泥點打在他的褲腿上!
林峰的身體瞬間僵直!如同被無形的冰霜凍結(jié)!血液在剎那間凝固!
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滯澀感,轉(zhuǎn)過身。
身后十幾米外,一道手電的強光柱如同舞臺追光,撕裂黑暗,精準(zhǔn)地籠罩在他身上。光柱刺得他睜不開眼。逆光中,一個高大、陰鷙的身影如同地獄里爬出的惡鬼,矗立在雷區(qū)的邊緣。他穿著考究的黑色襯衫,與周圍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手里握著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槍口正冒著縷縷青煙,穩(wěn)穩(wěn)地指向林峰的眉心。手電的光源來自他旁邊一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打手。
是刀哥!KX園區(qū)真正的主人!那個神出鬼沒、掌控著所有人生死、連馬經(jīng)理都畏懼三分的幕后黑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漠然。那雙眼睛,在強光映照下,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井,沒有任何波瀾,只有純粹的、對生命的漠視。
“跑?”刀哥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金屬刮擦著地面,清晰地穿透黑暗,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平靜,“游戲結(jié)束了,林工?!彼⑽⑼崃送犷^,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欣賞一件即將被摧毀的藝術(shù)品,“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個芯片……云南的條子?”他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冷酷到極致的弧度,“可惜,到此為止了。”
冰冷的槍口,如同死神的凝視,牢牢鎖定著林峰的眉心。那近在咫尺的界河,那流淌的水聲,此刻卻像來自另一個遙不可及的世界??諝饽塘?,時間也仿佛停滯了。林峰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沖上太陽穴的轟鳴聲,聽到身后界河潺潺的水流聲,聽到自己那顆在絕望深淵中瘋狂跳動、試圖掙脫束縛的心臟。
刀哥的手指,緩緩扣向了扳機。那細(xì)微的動作,在林峰眼中被無限放大,成了宣告終結(jié)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