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周野機械地翻著筆記，眼神卻空洞地望著某處。周予安猶豫了一下，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
"要喝嗎？"他遞過去，"蜂蜜柚子茶，自己做的。"
周野驚訝地抬頭："你會做這個？"
"我外婆教的。"周予安輕聲說，"說是有助于緩解壓力。"
周野接過杯子，指尖在杯壁上輕輕摩挲。他喝了一口，甜中帶微苦的液體滑過喉嚨，溫暖直達胃部。
"謝謝。"他低聲說，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很好喝。"
周予安點點頭，兩人陷入一種舒適的沉默。窗外，夕陽已經(jīng)完全沉入地平線，教室里的燈光自動亮起，在兩人之間投下溫暖的光暈。
"我媽生病了。"周野突然開口，眼睛盯著保溫杯，"需要一些特殊的藥，醫(yī)保不報銷。"
周予安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我爸...五年前就走了。"周野扯了扯嘴角，"說是去找更好的發(fā)展機會，結果再也沒回來?，F(xiàn)在家里就靠我媽那點工資和我的打工錢。"
周予安沒想到周野會突然向他敞開心扉。他斟酌著詞句："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周野搖搖頭，勉強笑了笑："不用，我能搞定。就是...最近可能要多打幾份工，訓練和補習的時間得調(diào)整一下。"
"我明白了。"周予安推了推眼鏡，"補習可以改在午休時間，或者周末。"
周野抬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深深的感激："...謝謝。"
那一刻，周予安感覺他們之間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不再是簡單的互惠互利，而是更深層次的...他不敢確定那是什么。
第二天中午，周予安抱著幾本參考書走向圖書館，經(jīng)過音樂教室時，聽到里面?zhèn)鱽砑穆曇艉偷统恋母杪?。那聲音很熟悉，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透過門上的小窗，他看到周野獨自坐在鋼琴旁，懷里抱著一把舊吉他。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他低著頭，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唱著一首周予安從未聽過的歌：
"你站在晨光中的樣子，
像一幅我不敢觸碰的畫，
我所有的勇氣，
在遇見你的瞬間融化..."
周予安屏住呼吸。那歌詞太過直白，幾乎像是...像是周野在描述他們的相遇。他的心跳加速，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正當他猶豫是否應該離開時，周野突然抬頭，目光直接對上了門外的周予安。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周野的歌聲戛然而止。
周予安慌亂地后退一步，書本"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再抬頭時，周野已經(jīng)站在門口，吉他靠在墻邊。
"那個...我只是路過..."周予安結結巴巴地解釋，耳根發(fā)燙。
周野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然，最后定格在一種復雜的柔和上："聽到了？"
周予安點點頭，又迅速搖頭："不是全部...就幾句..."
"我自己寫的。"周野輕聲說，靠在門框上，"無聊時隨便玩玩。"
周予安不知該如何回應。那句"在遇見你的瞬間融化"在他腦海中回蕩，讓他胸口發(fā)緊。
"挺好聽的。"他最終說道，聲音比想象中干澀。
周野笑了，那種讓周予安心跳加速的笑容："下次彈給你聽完整的？"
"...好。"周予安抱起書本，匆匆離開，感覺自己的臉燙得能煎雞蛋。
籃球補考當天，天氣異常炎熱。周予安站在球場邊，手心全是汗。他已經(jīng)能熟練地完成三步上籃和定點投籃，但面對正式的考試，還是忍不住緊張。
"放輕松。"周野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旁，遞給他一瓶冰水，"就當我們平時練習一樣。"
周予安接過水，指尖碰到周野的，冰涼與溫熱形成鮮明對比："謝謝。"
"嘿，看著我。"周野突然捧住周予安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你練得很好，一定能過。記住，球出手時手腕要柔和，就像..."他思考了一下，"就像你擦眼鏡時那樣。"
這個奇怪的比喻讓周予安忍不住笑了："什么爛比喻。"
"但有用對吧？"周野得意地松開手，"看，你不緊張了。"
確實，周予安發(fā)現(xiàn)自己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了不少。周野總是有這種魔力，能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讓他卸下防備。
"周予安！"體育老師喊他的名字，"該你了。"
周予安深吸一口氣，走向球場中央。他能感覺到周野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像一股無形的力量支撐著他。
第一個項目是往返運球。周予安穩(wěn)穩(wěn)地控制著籃球，動作比一個月前流暢了許多。第二個項目是定點投籃，五投三中，剛好及格。最后一個項目是三步上籃，這是他最拿手的。
然而，就在他起跳的瞬間，鞋底打滑，整個人向前栽去。就在他以為要摔個狗啃泥時，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后面環(huán)住了他的腰。
"小心。"周野的聲音近在耳邊，呼吸噴在他的頸側，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周予安站穩(wěn)腳跟，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他不敢回頭，怕周野看到自己通紅的臉。
"可以重來一次嗎，老師？"周野朝體育老師喊道，"他剛才滑了一下。"
體育老師點點頭："最后一次機會。"
這次，周予安集中全部注意力，完美地完成了三步上籃。球進網(wǎng)的瞬間，他忍不住轉身看向周野，后者正沖他豎起大拇指，笑容燦爛得晃眼。
"及格！"體育老師宣布，"進步很大，周予安。"
周予安長舒一口氣，走向場邊。周野迎上來，突然一把將他抱?。?我就知道你能行！"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周予安全身僵住。周野的胸膛緊貼著他的，心跳聲透過單薄的T恤傳來，又快又重。他能聞到周野身上陽光和汗水混合的氣息，溫暖而真實。
"謝...謝謝。"周予安小聲說，猶豫地抬起手，輕輕回抱了一下。
周野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沖動，迅速松開手，耳根通紅："呃...我是說...恭喜。"
兩人站在那里，都不敢看對方，卻又忍不住偷瞄?？諝庵袕浡环N奇妙的緊張感，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話即將被說出口。
"周野..."周予安鼓起勇氣開口。
"周予安..."周野同時說道。
兩人又同時停下，相視一笑。
"你先說。"周野撓撓頭。
周予安深吸一口氣："我是想說...這段時間謝謝你。沒有你的幫助，我不可能通過考試。"
周野的笑容變得柔和："這沒什么。你也幫了我很多，那些筆記...說實話，要不是你，我期中考試肯定全掛。"
他們并肩走向教學樓，肩膀偶爾相碰，又迅速分開，像兩個試探著靠近又不敢太近的磁鐵。
"對了，"周予安突然想起什么，"你媽媽的藥...需要多少錢？"
周野的表情黯淡下來："一個月大概三千多。"
周予安在心里快速計算著自己的積蓄："我可以..."
"不用。"周野堅決地搖頭，"我能搞定。已經(jīng)找到一份晚上的送貨工作，加上便利店的工資，足夠了。"
周予安想反駁，但看到周野倔強的眼神，只好點點頭："如果有需要，隨時告訴我。"
周野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周野的聲音很輕，卻重重地敲在周予安心上，"我們一開始不是互相看不順眼嗎？"
周予安愣住了。是啊，為什么？最初他只是為了通過籃球考試，后來是出于互惠互利。但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會在夜里想起周野彈吉他時的側臉，會特意多做一些蜂蜜柚子茶帶到學校，會在周野遲到時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因為..."周予安推了推眼鏡，試圖掩飾自己的慌亂，"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周野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什么東西讓周予安的心臟漏跳一拍："是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