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星山的暮色如融化的鉛塊，緩緩沉入觀星閣的飛檐。林硯秋領(lǐng)著蘇皓穿過抄手游廊，廊柱上的雷紋在燈籠光下流動如活物。少年的月白色道袍已換作雷府弟子服，寬大的袖口被仔細卷至肘部，露出腕骨上那道淡金色疤痕 —— 蒸汽燈的光暈里，疤痕正隨呼吸微微發(fā)亮，像枚不甘熄滅的星火。
“這里是雷府的‘知聞堂’?！?林硯秋推開雕花木門，墨香與銅銹交織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從書架抽出一卷皮質(zhì)地圖，嘩啦鋪展在紫檀木桌上，“三千年的輿圖典籍都藏在這兒，比鎮(zhèn)穢司檔案室全多了。我來給你講講如今的世界，免得出去鬧笑話?！?/p>
蘇皓的目光立刻被地圖攫住。那不是玄淵島見過的粗糙海圖，而是極北冰蠶絲織就的巨幅輿圖，七大洲輪廓如凝固的火焰，第八洲 “中樞洲?玄都” 像枚青銅印章，穩(wěn)穩(wěn)蓋在大陸中央。林硯秋指尖點過輿圖邊緣雷紋：“三千年真武大帝鎮(zhèn)壓七神后，世界像從冰窖爬出的巨獸，慢慢暖和過來了。你看這些鐵軌，” 她劃過從中樞洲輻射的銀色線條，“蒸汽機車比馬快十倍，上月我坐‘玄鐵號’去淵海洲州府，三天就到了?！?/p>
話音陡然壓低，她指尖重重敲在輿圖右下角：“但七神沒徹底消失。就像老樹根埋在土里，雨水一泡便會發(fā)芽。五百年前帝國打了場‘凈世之戰(zhàn)’，把三個邪門教派趕到指定三洲，還設(shè)了關(guān)卡堵著他們?！?/p>
蘇皓眉頭微蹙，掌心無意識收緊 —— 丹田處的天璇星意象突然輕輕一顫，北斗星陣的軌跡在體內(nèi)泛起漣漪，與記憶中紫霄宮的雷法氣息遙遙呼應(yīng)。
“先說輝光圣血會，” 林硯秋指尖移向虛空洲邊緣那道紅光界線，“他們被趕到虛空洲后，帝國在‘定時空域’修了‘界光關(guān)’。三萬噸地脈結(jié)晶澆筑的關(guān)墻，每天辰時才開，只放持中樞洲文書的學者。墻上嵌著九階雷符，星之吸血鬼的圣光一碰就炸，去年有個偽裝商人的信徒闖關(guān)，直接被符光燒成灰燼，連骨頭渣都沒剩?！?/p>
指尖劃過腐肉洲與中樞洲的交界處：“蒼白慈父教被趕到腐肉洲后，帝國在煉骨鎮(zhèn)西側(cè)建了‘化乳關(guān)’。那關(guān)墻是用腐骨森林的畸變骨骼混合鉛水鑄的，每塊磚都刻著‘破穢符’。關(guān)里的巡邏隊全是喝凈化藤花蜜長大的，對寄生液有天然抗性，上月還抓了十幾個想混入關(guān)的教徒，聽說那些人胸口都有裂開的孔洞，審的時候還在往石墻上噴乳白色粘液呢?！?/p>
“銀月之子最麻煩?！?她指向千面洲外那串銀鈴標記，“被趕到千面洲后，鏡花城外圍修了‘照影關(guān)’。三層厚的玄鐵鏡城門，能照出月獸信徒的真身。上月有個變裝成雷府修士的想混出去，一靠近玄鐵鏡就現(xiàn)了原形 —— 耳朵尖長絨毛，眼睛成豎瞳，當場被凈火衛(wèi)斬了?！?/p>
“這些關(guān)卡耗了帝國三成財力?！?林硯秋指尖在三道關(guān)卡各敲三下，“關(guān)墻下埋著地脈傳感器，高階信徒靠近，中樞洲預(yù)警鐘就響。但也不是萬無一失，去年有銀月之子用影子替身繞過照影關(guān)，在黃天洲殺了鎮(zhèn)長，還冒充他發(fā)了半年政令?！?/p>
“說說我們所在的淵海洲。” 她指甲在 “啟明灣” 畫圈，“這里的鐵鱗魚你吃過吧？鱗片能防海水疫氣。但幽影海溝是禁區(qū)，上月有蒸汽船去采發(fā)光珊瑚，連人帶船被漩渦卷走，搜救隊只撈上半塊船板，滿是小孩巴掌大的吸盤印?！?突然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不過落星港雷紋防波堤很安全，是帝國海軍跟我們雷府還有除穢司一起修建的，用的是深海玄鐵混雜著雷府秘制的鎖潮砂加上除穢司的工匠，連海嘯都沖不垮呢。”
蘇皓目光停在 “腐肉洲” 那片暗紅標記上，體內(nèi)北斗星陣的流轉(zhuǎn)突然滯澀 —— 二師兄藏在丹房梁上的桂花糕、阿元鼻尖那抹總也擦不掉的朱砂、領(lǐng)儀師兄震得人耳膜發(fā)顫的雷咒聲線…… 那些鮮活的畫面剛浮現(xiàn)，就被紫霄宮雨幕中的膿水與飛灰吞沒。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泛白如霜。
“蒼白慈父教的信徒都藏在沼澤里，” 林硯秋聲音沉下去，“他們崇拜的‘蒼白慈父’看著像懷抱嬰兒的巨人，實則是修格斯領(lǐng)主的變異后代。去年有個商隊誤入他們的‘哺養(yǎng)區(qū)’，回來后個個面色慘白，每天抱著陶罐喝乳白色液體，三個月后內(nèi)臟全變成了膠質(zhì)，倒在地上化了一灘膿水，膿水里還浮著細小的觸須呢?！?她突然抓起蘇皓的手按在輿圖上，少年掌心貼上腐肉洲的剎那，皮質(zhì)地圖傳來輕微震顫，“這是用懸鐵城的鐵鏈碎片做的，能感覺到寄生液的余波?！?/p>
講到 “千面洲” 時，蘇皓喉結(jié)劇烈滾動。輿圖上 “鏡花城” 的紅線像極了紫霄宮廣場上蔓延的血痕，他想起那個搶他糖葫蘆的小師弟，想起對方被異神觸須卷走時伸出的小手 —— 那只手上還沾著糖葫蘆的糖渣，最后卻連點灰都沒剩下。
“那里的人分不清自己是誰，” 林硯秋指尖劃過紅線，“上月有商人去真身市場買顯形露，把影子賣了，現(xiàn)在天天對著鏡子磕頭，說鏡中人是他祖宗。” 她突然湊近，熱氣拂過蘇皓耳廓，“聽說千面之月的信徒能變臉成任何人，包括…… 紫霄宮的道士哦?！?/p>
蘇皓猛地抬頭，撞進她狡黠的眼。少女已轉(zhuǎn)身翻典籍，嘩啦書頁聲里飄來帶笑的聲音：“逗你的啦。不過腐肉洲真能煉出帶血味的鐮刀，張世豪蒸汽拳套的關(guān)節(jié)，就是用那里的畸變骨骼做的?！?/p>
暮色漸濃，林硯秋指尖停在中樞洲青銅城墻上：“玄都的鎮(zhèn)邪炮陣對著永寂洲，炮口雷紋是總府九階高人畫的，三千年沒響過，炮管卻永遠锃亮?！?蘇皓順著望去，中樞洲被鐵軌包圍，像只被銀絲捆住的巨獸，而他丹田內(nèi)的天璇星，正對著那片區(qū)域緩緩流轉(zhuǎn)。
“三道關(guān)卡雖能擋大部分信徒，” 林硯秋合上輿圖，燭火在她臉上投下淡影，“但總有漏網(wǎng)之魚。上月落星港抓了個賣銀飾的，銀耳環(huán)里藏著銀月之子的吸盤印，還好張世豪的蒸汽眼能透視，不然真騙了鎮(zhèn)穢司學徒。”
蘇皓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一個月前在玄淵島的礁石上，他也是這樣攥緊拳頭 —— 丹田處的北斗星陣奔騰如潮，可越是運轉(zhuǎn)心法，那些被真武神炁壓制的畫面就越清晰。二師兄偷藏的桂花糕還帶著余溫，阿元的朱砂在符紙上暈開，靈儀師兄的雷咒震得銅鈴輕響…… 最后全成了雨里的膿水與飛灰。他忽然明白，那些陰影從未離去，就像紫霄宮的雨總在記憶里下著，而真正的戰(zhàn)爭，從來不是用劍能斬斷的。
“發(fā)什么呆？” 林硯秋用手肘碰他，“明天帶你去落星港蒸汽車站？張世豪說新到了‘雷火號’，煙囪能噴帶雷符的煙圈呢?！?/p>
蘇皓望著窗外漸密的夜色，輕聲問：“你們雷府的弟子，都要學這些嗎？”
“當然啦?！?林硯秋挺起胸膛，雷符發(fā)簪在燈下閃爍，“不然怎么當師姐？” 她突然掏出個鐵皮盒塞進他手里，“給，鐵鱗魚干，今晚的宵夜?！?/p>
林硯秋見蘇皓望著窗外出神，眼珠一轉(zhuǎn)，湊得更近了些，發(fā)梢的雷符發(fā)簪幾乎要碰到他的肩膀?！拔艺f蘇皓啊，” 她聲音里帶著點刻意的甜糯，像揣了顆剛剝殼的蜜糖，“你看雷府多好，知聞堂的典籍隨便看，蒸汽船想坐就坐，比在玄淵島啃干硬的海苔強多了吧？”
“我在島上沒吃過東西，一直辟谷”
她手指點著輿圖上淵海洲的海岸線，那里密密麻麻標著紅色小點：“看見沒？這些全是我們林家的海產(chǎn)鋪子。落星港一半的鐵鱗魚、三分之一的發(fā)光珊瑚干貨，都是我家漁船撈的。你要是留下來當我?guī)煹?，每天的宵夜除了魚干，還有現(xiàn)烤的銀帶蝦、冰鎮(zhèn)的海葡萄 —— 我娘做的醉蟹，連玄都來的大官都點名要呢?！?/p>
蘇皓的喉結(jié)動了動，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少年的睫毛在蒸汽燈下投出淡淡的陰影，腕間的疤痕不知何時又亮了些。“我……” 他剛要開口，就被林硯秋搶了話頭。
“別忙著拒絕呀，” 她從懷里掏出個貝殼形狀的銅哨，在手里轉(zhuǎn)得嘩嘩響，“我爹是落星港的漁行會會長，碼頭的蒸汽起重機、冰窖的制冷符陣，全歸我們家管。你要是成了雷府弟子，出去查案子，林家的船隨你調(diào)遣，比鎮(zhèn)穢司那些破槳船快十倍！”
她突然一拍桌子，震得燭火跳了跳：“再說了，你一個人闖七洲多危險？上次在灘涂要是沒我和張世豪，你就算劈得開邪祟，也得被潮水卷走。留在這里，云虛真人能教你高階雷法，我爹能給你找最結(jié)實的船板，張世豪……” 她歪頭想了想，“張世豪能給你提行李，他的蒸汽鏨子連深海玄鐵都能鑿動?！?/p>
蘇皓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剛才在回廊看到的景象 —— 雷星山的庫房里堆著小山似的海產(chǎn)干貨，晾架上掛滿了銀光閃閃的魚干，幾個穿著林家商號服飾的伙計正忙著往馬車上搬箱子。林硯秋說的沒錯，這里的煙火氣，是玄淵島那片孤礁從未有過的。
“你看啊，” 林硯秋的聲音軟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他腕間的疤痕，“你腕上的傷需要地脈溫養(yǎng)，雷星山的溫泉里摻了鎖潮砂，泡一個月就能淡下去。再說了，七洲的邪祟越來越兇，多個人多份力，難道你想以后獨自面對那些會噴粘液的蒼白教徒？”
她突然從書架上抽出本賬簿似的冊子，翻開的頁面上畫滿了魚蝦圖案：“這是我們家新?lián)频摹芾佐~’，魚鱗磨成粉能做防電符。你要是留下，我讓賬房先生教你認海圖，以后去幽影海溝查探，我給你備最好的避雷符 —— 總比你拿著張破海圖瞎闖強吧？”
知聞堂的燭火漸漸沉下去，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更長。林硯秋還在絮絮叨叨地數(shù)著留下來的好處，從雷府的法衣料子講到林家漁船的鐵甲厚度，蘇皓卻沒再打斷。少年握著鐵皮盒的手指慢慢松開，鐵鱗魚干的咸香混著少女話語里的海腥味，在空氣中釀成種奇異的暖意。
他忍不住輕嗤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燭火跳動的空氣里：“張世豪的蒸汽鏨子？上次灘涂對戰(zhàn)，他那拳頭砸在潮汐衛(wèi)身上，連對方的黏液層都沒破開，最后還是靠雷符才炸開個口子。”
林硯秋愣了愣，隨即噗嗤笑出聲，發(fā)簪上的雷符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你倒是記得清楚。那家伙的蒸汽拳套是初代型號，動力核心用的還是普通火符，上個月才送去工坊換了晶石，現(xiàn)在一拳能打穿三寸厚的深海玄鐵呢。”
她突然湊近，壓低聲音：“不過他自己也承認，那天要是沒有你那道雷法，我們倆說不定真要被潮汐衛(wèi)拖進海里喂魚。所以啊，你那柄鐵劍要是需要打磨，我讓他把最新式的蒸汽鏨子拿來，再請云虛真人在鏨子上刻道‘破邪符’，保管比你原來用的粗砂輪好用?！?/p>
蘇皓的指尖在鐵皮盒上劃了道淺痕，本命空間里的真武劍似乎輕輕震顫了一下，像是在回應(yīng)這番話。他望著林硯秋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少年人之間的拌嘴，比玄淵島的海風更能吹散心頭的陰霾。
“再說了，” 林硯秋用手肘輕輕撞了撞他，“張世豪最佩服厲害的人，你那天劈開潮汐衛(wèi)的雷法，讓他念叨了好幾天，說要跟你學怎么把真炁灌進兵器里。你要是留下，指不定能把他那身蒸汽裝備改造成真正的斬邪利器?！?/p>
窗外的汽笛聲再次響起，這次更近了些，仿佛就停在雷星山腳下的碼頭。蘇皓望著知聞堂外漸深的夜色，腕間的疤痕不知何時又柔和了幾分。
“對啦，” 林硯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閃閃的，“你要是加入雷府，我爹能帶你去看林家的深海捕撈船。那船可是用龍骨木打造的，船頭裝著雷紋沖擊炮，能轟開百米外的巨型海怪。去年在幽影海溝邊緣，就靠這炮擊退了一只觸手比桅桿還粗的大章魚。你想想，以后咱們一起坐著那船出海斬邪，多威風！”
她掰著手指，繼續(xù)滔滔不絕：“還有哦，雷府每月都有靈晶補貼，足夠你去坊市買最好的雷符材料。我聽說你在玄淵島畫符只能用普通黃紙，這里可不一樣，高階雷符用的是靈犀皮，畫出來的符紋能自動吸收天地靈氣，威力強上數(shù)倍。而且，云虛真人每月親自授課，他講的雷法心得，外面花再多靈晶都買不到。”
林硯秋說個不停，從雷府藏書樓里的珍稀典籍，到落星港每年的靈舟大賽，再到雷府秘制的療傷丹藥，一樁樁一件件，描繪著蘇皓若留下后的精彩生活。蘇皓靜靜聽著，手中鐵盒的溫度透過指尖，暖到了心底。在這雷星山的知聞堂內(nèi)，他仿佛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一種不再孤獨漂泊、能和伙伴并肩斬邪的未來。
蘇皓望著林硯秋被燭火映得發(fā)亮的鼻尖，忽然覺得掌心的鐵皮盒燙得驚人。鐵鱗魚干的咸香鉆進鼻腔時，二師兄藏在丹房梁上的桂花糕、阿元沾著朱砂的指尖、領(lǐng)儀師兄震耳的雷咒…… 那些被真武神炁壓在記憶底層的畫面，竟像泡了水的棉絮，慢慢舒展開來。
他喉結(jié)滾動的瞬間，腕間的淡金疤痕突然灼熱 —— 那是紫霄宮雨里，真武劍的第七道雷紋灼在骨頭上的印記。
“你看這疤痕，” 林硯秋的指尖還停在他腕間，像只停落的蝴蝶，“師父說這是北斗星陣的印記，跟著雷法口訣運轉(zhuǎn)，以后能劈開更厲害的邪祟呢?！?/p>
蘇皓猛地抽回手，鐵皮盒里的魚干發(fā)出細碎的碰撞聲。少年轉(zhuǎn)身望向窗外，雷星山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亮正從云縫里鉆出來，把觀星閣的飛檐照得像鍍了層銀?？伤劾镉吵龅牟皇窃律亲舷鰧m那片鉛灰色的天，是雨幕中不斷消融的師兄弟，是真武大帝神像睜眼時，琉璃眼珠里流淌的金光。
“我……” 他張了張嘴，才發(fā)現(xiàn)喉嚨澀得發(fā)疼。那些堵在胸口的話像團亂麻 —— 該怎么說自己每晚都夢見雨里的膿水？怎么說本命空間里那柄真武劍總在午夜發(fā)燙？怎么說紫霄宮廢墟上，那株從焦土里鉆出來的綠芽，正纏著他的魂魄長？
林硯秋的銅哨還在手里轉(zhuǎn)著，貝殼紋路在燈下閃閃發(fā)亮。她講的深海玄鐵、蒸汽船、醉蟹的酒香，像串掛在眼前的糖葫蘆，甜得讓人發(fā)暈?？商K皓總覺得那甜味背后，藏著紫霄宮雨里的腥氣 —— 明虛師兄消融時的白煙，玄塵師兄指縫里滲出的暗紫色血，還有那個搶他糖葫蘆的小師弟，最后伸出的手上還沾著糖渣……
“留下來吧。” 林硯秋的聲音軟得像落星港的潮水，“你看這輿圖，七洲再大，總有我們能去的地方?！?/p>
蘇皓的指尖深深掐進窗欞的雷紋里。他知道林硯秋說的是真的。雷府的典籍能告訴他異神的來歷，可那些被異神吞噬的師兄弟，那些連骨灰都找不到的存在，難道就只配變成記憶里的膿水？
月亮徹底鉆出云層時，蘇皓忽然聽見本命空間里傳來輕響 —— 是真武劍的劍鞘在震顫，第七道雷紋的缺口，正對著輿圖上 “紫霄宮” 那道模糊的弧線。
“我得想想?！?他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比雷星山的夜風還干。
林硯秋轉(zhuǎn)著銅哨的手頓了頓，忽然把哨子塞進他手里：“給你。這是林家漁船的召集哨，吹三聲，不管在哪片海，我家的船都會來接你?！?她蹦蹦跳跳地往門口走，發(fā)梢的雷符發(fā)簪晃出細碎的光，“想通了就來找我，知聞堂的燈今晚不滅。”
木門吱呀合上的瞬間，蘇皓攤開手心。貝殼銅哨躺在鐵皮盒旁邊，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上面，映出他瞳孔里的迷茫 —— 像艘在霧里打轉(zhuǎn)的船，看得見遠方的燈塔，卻找不到解開纜繩的斧頭。
他對著月亮舉起真武劍的剎那，第七道雷紋突然亮起。劍光里，紫霄宮的雨和雷星山的月重疊在一起，師兄弟的臉在光流中若隱若現(xiàn)，最后化作句模糊的低語，順著劍穗滴落在地：
“我們阿皓，以后要當掌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