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河堂使者帶來的那方懸浮的墨玉天機匣,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冰水,將整個拜師宴徹底炸裂!廳內(nèi)死寂凝固,殺機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懸在每個人的頭頂。護衛(wèi)的刀鋒在燭火下反射著森然寒光,齊齊指向那沉默如山的靛藍布衣身影。
蘇靜姝緊緊摟著懷中的上官敏。上官瑾如山岳般護在妻女身前,儒雅的面容此刻如覆寒霜,深邃的眼眸中蘊藏著雷霆之怒,死死鎖住九河堂使者??諝獬林氐昧钊酥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刀鋒般的寒意。
公孫弘更是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枯瘦的手指依舊死死指著那懸浮的墨玉匣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九河天機匣……傳說……竟然……是真的!”
斷斷續(xù)續(xù)的字眼從他齒縫間擠出,驚喜中又帶著一點深入骨髓的恐懼。
上官敏小手穩(wěn)穩(wěn)地把墨玉匣子一拉,沒拉動。
就在雙方僵持的時刻!
“咻——!”
一道極其尖銳、如同裂帛般的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從大廳之外的庭院深處,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聲音來得太快!太突兀!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
一道烏光!快逾閃電!帶著刺骨的寒意和千鈞之力,如同從九幽地獄射出的追魂箭矢,越過洞開的廳門,穿透滿堂凝固的空氣,精準(zhǔn)無比地射向主位前方!
目標(biāo),并非任何人!
而是那個墨玉匣子。
“鏘——?。。 ?/p>
一聲震耳欲聾、令人牙酸的金鐵交鳴巨響,伴隨著刺目的火花猛然迸濺開來!
那烏光狠狠砸在懸浮的墨玉匣子之上!
巨大的沖擊力讓整塊厚實的匣子都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呻吟,但卻絲毫未動。那烏光被彈出三尺開外,深深嵌入厚厚的地毯之下的地面中,兀自震顫不休,發(fā)出低沉而危險的嗡鳴!
早在烏光射來之前,上官敏就聽到小鑒興奮的聲音:
【主人,快放手!】
所以,現(xiàn)在的上官敏已經(jīng)拉著雙親退在了墨玉匣子三尺開外。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地面,直到此刻,眾人才看清那是什么!
那是一枚令牌!
通體玄黑,非金非鐵,材質(zhì)似玉似石,卻又透著一股金屬的冰冷森然。令牌造型古樸厚重,邊緣線條帶著一種久經(jīng)沙場的殺伐棱角。
令牌正面,只有兩個鐵畫銀鉤、筆鋒如刀似劍的古篆大字,仿佛是用滾燙的烙鐵生生刻印上去,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柄與凜冽的煞氣——
“玄鑒!”
而令牌的背面,赫然刻著一幅令人心悸的圖案——一顆巨大、扭曲、仿佛正在痛苦中崩裂的星辰!星辰表面烈焰滔天,熔巖橫流,無數(shù)細(xì)密的裂痕如同丑陋的傷疤遍布星體,整個畫面透著一股末日降臨、萬物歸墟的絕望與毀滅氣息!
燃燒的星辰紋!
“玄鑒司……鐵面指揮使!” 一聲帶著無法抑制顫抖的低呼,如同瘟疫般在死寂的大廳里迅速蔓延開來!賓客們臉上的驚駭瞬間被另一種更深的、源自骨髓的恐懼所取代!
如果說九河堂是縹緲神秘的傳說,那么玄鑒司,就是懸在整個大昭朝堂頭頂、滴著鮮血、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其兇名,可止小兒夜啼!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帶著無法言喻的驚懼,齊刷刷地投向廳外。
一個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燈火闌珊的庭院深處。
他身形挺拔如槍,穿著一身毫無紋飾、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純黑勁裝。臉上覆蓋著一張同樣純黑、只露出冰冷雙眸和緊抿嘴唇的金屬面具。面具的線條冷硬如刀削,毫無表情,如同地獄判官的臉譜。腰間懸著一柄同樣漆黑無光、形制奇古的長刀,刀鞘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種沉淀了無數(shù)血腥的沉重感。
他沒有邁步。仿佛只是光影的一次扭曲,下一個瞬間,那冰冷的身影已如同瞬移般,出現(xiàn)在大廳門口,距離那嵌入地面的玄鑒令牌,僅一步之遙。
冰冷的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寒冰的匕首,透過面具的眼孔,掃過廳內(nèi)。那目光所及之處,空氣仿佛都凍結(jié)了。
九河堂使者那古井無波的眼神,第一次出現(xiàn)了極其細(xì)微的波動,如同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子。他依舊托著懸浮的墨玉匣子,身體卻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絲。
玄鑒司指揮使的目光,落在了被蘇靜姝緊緊護在懷中、好奇望來的上官敏身上。那目光,冰冷依舊,卻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fù)雜、難以言喻的……波動?
他沒有看任何人,包括如臨大敵的上官瑾和驚魂未定的公孫弘。他只是緩緩抬起一只戴著同樣漆黑手套的手,指向地上那枚深深嵌入地面、兀自散發(fā)著凜冽煞氣的玄鑒令牌。
一個冰冷、沙啞、毫無人類情感起伏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寒淵的風(fēng),在死寂的大廳中刮過:
“司主賀禮?!?/p>
他頓了頓,那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虛空,落在了上官敏精致的小臉上。
“請小姐,收好。”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枚嵌入地面、沉重?zé)o比的玄鑒令牌,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操控,“嗡”地一聲輕顫,猛地從地面中自行拔出!帶起一小片碎毯!
令牌并未飛回指揮使手中,而是在半空中詭異地翻轉(zhuǎn)!
“啪嗒。”
一聲輕響。
一枚只有指甲蓋大小、形狀極其不規(guī)則、邊緣閃爍著冷硬金屬光澤的黑色殘片,從令牌翻轉(zhuǎn)的底部脫落,掉落在地毯上。
那殘片通體漆黑,非金非石,表面布滿了細(xì)微而玄奧的蝕刻紋路,仿佛蘊含著某種破碎的規(guī)則與力量。它靜靜地躺在那里,散發(fā)著一種與那懸浮的墨玉天機匣截然不同、卻同樣古老而冰冷的氣息——一種純粹的、來自無盡星空的……金屬的冰冷與死寂!
就在那枚冰冷殘片落地的剎那——
被蘇靜姝緊緊摟在懷中的上官敏,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
【主人,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呀!】
小鑒快樂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她原本因痛苦和沖擊而閉住的雙眼,驟然睜開!
那雙黑亮的眸子,不再是孩童的懵懂或恐懼,仔細(xì)看去,仿佛有無數(shù)破碎的星辰在她瞳孔深處旋轉(zhuǎn)、燃燒、寂滅!
就在上官敏的指尖觸及殘片傳來的冰冷觸感時,比方才觸及九河天機匣時更加狂暴、更加直接的沖擊直面而來!
轟?。。?/p>
意識海再次被蠻橫地炸開!
依舊是那冰冷、巨大、泛著金屬幽光的艦橋穹頂!
依舊是那面占據(jù)了整個視野、流淌著無數(shù)復(fù)雜到令人絕望的光影符號和數(shù)據(jù)的弧形巨幕!
依舊是下方舷窗外,那顆在赤紅煉獄中痛苦崩裂、熔巖橫流、濃煙蔽日的巨大星辰——蒼梧星!
但這一次,畫面更加清晰!更加絕望!
那個銀衣女子的意識深處,那個宏大、冰冷、非人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悲鳴?轟然炸響:
【警告!星艦‘玄鑒’核心矩陣遭受不可逆湮滅沖擊!】
【核心碎片剝離!】
【最高權(quán)限者生命體征急劇衰減!】
【強制啟動‘火種’協(xié)議最終序列!目標(biāo):低維位面‘神州’!靈魂投射——】
畫面陡然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鏡子!
最后定格的一幕,是艦橋穹頂轟然崩塌!無數(shù)燃燒著烈焰的巨大金屬結(jié)構(gòu)如同隕星般砸落!視野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毀滅的轟鳴徹底吞噬!
“呃……” 上官敏雖努力控制著自己,卻仍是發(fā)出一聲極其壓抑的、如同小獸瀕死般的痛苦呻吟,小小的身體在蘇靜姝懷中猛地弓起,又無力地軟倒下去,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冰冷的虛汗。
【小鑒,再快點!】
【主人,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這一次,傳來的是小鑒更加愉快的聲音,似乎還聽見了一個疑似飽嗝的聲音。
蘇靜姝感覺女兒小小的身體似乎瞬間變得冰冷了起來,嚇得魂飛魄散,只是本能地?fù)ё∷路鹨獙⒆约旱捏w溫和生命都渡過去。
“娘,我沒事!”
很快就恢復(fù)了的上官敏安慰著心疼她的蘇靜姝。
除了蘇靜姝,連上官瑾都沒有感覺到上官敏的異樣
玄鑒司指揮使冰冷的目光掃過上官敏平靜的小臉,毫無波瀾的臉抽了一下。接著,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任務(wù),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一退,瞬間便融入了廳外的陰影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那枚掉落在地毯上的冰冷金屬殘片,以及滿堂死寂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九河堂的靛藍布衣使者,深深看了一眼地上那枚玄鑒殘片,又看了一眼懸浮的墨玉天機匣,古井般的眼中掠過一絲極其深沉的復(fù)雜。他不再言語,對著主位方向再次微微躬身,雙手虛引。那懸浮的墨玉天機匣如同受到無形牽引,緩緩落下,無聲地置于上官敏的案前。做完這一切,使者轉(zhuǎn)身,步伐依舊沉穩(wěn),在眾人驚悸未定的目光中,沉默地走出了相府大門,消失在夜色里。
兩大神秘勢力的使者,如同夜梟般突兀降臨,又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去。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無盡的恐懼,和一枚冰冷的金屬殘片、一方懸浮過的墨玉匣子。
大廳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在持續(xù)。賓客們臉色煞白,面面相覷,連大氣都不敢喘。那些原本還帶著審視或輕蔑的算學(xué)驕子們,此刻臉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與深入骨髓的敬畏。
只有公孫弘即便剛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仍然幾步跨過案前,枯瘦的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顫抖著,熱切的死死盯著那方匣子,而對地上那枚玄鑒殘片視而不見。
就在這驚魂甫定、氣氛詭異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