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白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煙雨樓的一間靜室中。窗外夕陽西斜，將房間染成橘紅色。他試著活動手臂，一陣刺痛立刻從掌心蔓延至肘部——那道黑線已經(jīng)延伸到了小臂處。
"別動。"柳如煙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青冥引'的毒正在擴散。"
她緩步走出，臉色蒼白如紙，腕間的白綾重新纏好，但隱約可見黑線已經(jīng)爬到了手肘內(nèi)側(cè)。蘇夜白注意到她走路時腳步虛浮，顯然還未完全恢復。
"我們昏迷了多久？"蘇夜白撐起身子，強忍經(jīng)脈中的刺痛。
"一天一夜。"柳如煙在床邊坐下，遞過一碗藥湯，"喝了吧，能暫時壓制毒性。"
藥湯苦澀中帶著一絲甜腥，蘇夜白一飲而盡。藥力很快發(fā)作，掌心的黑線停止了蔓延，但顏色卻更深了。
"襲擊我們的人..."
"影魅。"柳如煙打斷他，"幽冥教的殺手，我姐姐如霜。"
蘇夜白瞳孔微縮："你姐姐？"
"孿生姐姐。"柳如煙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十年前被幽冥教擄走，改造成了殺人工具。"
她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蘇夜白："青冥血案那天，幽冥教突襲煙雨樓。父親啟動七星燈大陣抵抗，但寡不敵眾。姐姐為保護我，被韓厲親手種下'青冥引'母株..."
蘇夜白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腕上的黑線，也是那天留下的？"
柳如煙轉(zhuǎn)過身，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怎么知道？"
"時間對不上。"蘇夜白指向她的手腕，"'青冥引'子株擴散速度極快，若是十年前中的毒，現(xiàn)在早該遍布全身了。"
柳如煙輕撫腕間白綾："父親用七星燈壓制了毒性，但無法根除。"她頓了頓，"就像你頸側(cè)的那道一樣。"
蘇夜白心頭一震："你知道我..."
"從你踏入煙雨樓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柳如煙直視他的眼睛，"蘇玄的兒子，怎么可能不認得'青冥引'的痕跡？"
靜室內(nèi)一時沉寂，只有窗外竹葉沙沙作響。蘇夜白終于開口："我父親...還活著嗎？"
"不知道。"柳如煙搖頭，"青冥血案后，沒人再見過他。"她走回床邊，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但我有線索。"
竹簡上記載著《藥王詭譜》的來歷和下落。據(jù)傳這本醫(yī)書分上下兩卷，上卷記載救人之術，下卷專述殺人之法。唐末流落江湖，被幽冥教所得，奉為圣典。二十年前青冥血案后，上下卷分離，上卷被蘇玄帶走，下卷則不知所蹤。
"墨回春在找的就是下卷。"柳如煙指著竹簡末尾的一行小字，"這里提到，下卷最后一次出現(xiàn)是在洛陽黑市的一場拍賣會上。"
蘇夜白仔細查看那行字跡："三年前？主持拍賣的是個叫'墨先生'的老人？"
"很可能就是墨回春。"柳如煙點頭，"拍賣會后，他就隱居在姑蘇城外的山莊。"
蘇夜白想起在聽雨軒發(fā)現(xiàn)的"天璇位下，玉衡當空"字樣，突然明白了什么："天璇、玉衡...這些都是北斗七星的星名?！端幫踉幾V》的下卷，會不會與七星燈有關？"
柳如煙神色微變："你是說..."
"七星燈大陣需要七把鑰匙啟動。"蘇夜白回憶著父親手札中的記載，"而《藥王詭譜》很可能是其中一把。"
柳如煙迅速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冊子，快速翻閱："煙雨樓的記載中確實提到過，七星燈大陣的鑰匙分散在七個地方，由七位長老保管。"她指向其中一頁，"天璇位的鑰匙由墨家保管，玉衡位則是..."
她的手指突然停住，蘇夜白湊近一看，那頁被人撕去了大半，只留下半行字："...柳家守之"。
"我父親撕的。"柳如煙輕聲道，"他不想后人知道太多。"
蘇夜白若有所思："墨回春保管天璇鑰匙，而你父親保管玉衡鑰匙...那么其他五把呢？"
柳如煙搖頭："不清楚。但根據(jù)煙雨樓的情報，幽冥教已經(jīng)找到了至少兩把。"
她從案幾抽屜中取出一疊信箋："這些是各地線人傳來的密報。最近三個月，幽冥教在五個地方活動頻繁：姑蘇城、洛陽、揚州、臨安和金陵。"
蘇夜白接過信箋，發(fā)現(xiàn)每個城市都對應一個星名：姑蘇-天璇，洛陽-天璣，揚州-天權，臨安-開陽，金陵-搖光。而他們之前發(fā)現(xiàn)的天璇和玉衡，正好對應其中兩處。
"他們在收集七星鑰匙！"蘇夜白恍然大悟，"《藥王詭譜》只是其中一部分。"
柳如煙點頭："而且進度比我們想象的快。"她取出一封最新的密信，"三天前，金陵的搖光位據(jù)點被幽冥教攻破，守鑰人下落不明。"
蘇夜白迅速在腦海中梳理線索：幽冥教正在收集七星鑰匙，很可能是為了重啟某種強大的陣法或力量。而《藥王詭譜》的下卷，則是關鍵一環(huán)。
"我們需要搶先找到《藥王詭譜》的下卷。"蘇夜白沉聲道，"墨回春的山莊在哪里？"
柳如煙展開一幅地圖，指向姑蘇城西三十里處："翠微山，這里有個廢棄的莊園，線人報告最近有人活動。"
蘇夜白起身，突然一陣眩暈襲來。他扶住床柱，發(fā)現(xiàn)掌心的黑線又開始緩慢延伸。柳如煙見狀，立刻從藥囊取出幾根金針。
"坐下。"她命令道，"我?guī)湍銜簳r封住毒性。"
金針刺入蘇夜白手臂幾處大穴，柳如煙的手法嫻熟精準，絲毫不遜于他。隨著金針入體，黑線的蔓延停止了，但經(jīng)脈中的刺痛卻加劇了。
"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柳如煙收起金針，"之后毒性會反撲得更厲害。"
蘇夜白活動了下手臂："足夠去一趟翠微山了。"
"我和你一起去。"柳如煙堅定地說。
"不行。"蘇夜白搖頭，"你的毒性比我嚴重，需要休息。況且..."他看向窗外，"煙雨樓需要你坐鎮(zhèn)。"
柳如煙還想爭辯，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她急忙用白綾捂住嘴，但蘇夜白還是看到了綾上沾染的黑色血跡。
"你傷得不輕。"蘇夜白輕聲道，"讓我去吧。"
柳如煙沉默良久，終于點頭："帶上這個。"她從頸間取下一枚玉佩，"若遇到危險，捏碎它，煙雨樓的人會立刻趕到。"
玉佩溫潤如水，正面刻著云紋，背面則是北斗七星的圖案。蘇夜白小心收好，突然想起一事："對了，老郎中還活著嗎？"
柳如煙神色一黯："我去晚了。但他臨終前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
"'小心鎮(zhèn)武司'。"柳如煙低聲道，"他說墨回春最后去見的，是鎮(zhèn)武司的人。"
蘇夜白眉頭緊鎖。鎮(zhèn)武司是朝廷監(jiān)察江湖的機構(gòu)，向來神秘莫測。如果他們也卷入此事，情況就更加復雜了。
"我會小心的。"他最后檢查了一遍隨身物品，"你盡快養(yǎng)傷，我們隨時保持聯(lián)系。"
柳如煙送他到后門，夜色已深，一輪彎月掛在空中。臨別前，她突然拉住蘇夜白的手："蘇公子，無論發(fā)現(xiàn)什么，先保全自己。"
蘇夜白點頭，轉(zhuǎn)身沒入夜色中。他剛走出不遠，就感到身后有人跟蹤——不是柳如煙派來的，因為那氣息陰冷詭異，與影魅如出一轍。
他沒有回頭，只是加快了腳步。影魅在暗，他在明，這場貓鼠游戲才剛剛開始。而翠微山中的秘密，或許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遠處，煙雨樓的燈火在夜色中搖曳，如同一盞指引迷途的明燈。蘇夜白知道，柳如煙一定站在某扇窗前，目送他遠去。兩人之間的信任，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