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至，北風(fēng)呼嘯。
秦岳檢查著隨身的裝備：鎖子甲、鷹紋短劍、硬弓和二十支箭，還有趙鐵山特賜的一把精鋼橫刀。帳外，十名精挑細選的親兵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
"隊長，時辰到了。"陸大有掀開帳簾，壓低聲音道。
秦岳深吸一口氣，邁出帳篷。月光下，十名身著輕甲的士兵肅立如松，見他出來，齊刷刷抱拳行禮。三天前，這些人看他的眼神還充滿懷疑；現(xiàn)在，眼中只剩下敬畏——軍中崇尚實力，而他已在校場上證明了自己。
"目標黑風(fēng)谷，任務(wù)剿匪。"秦岳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此行兇險，諸位務(wù)必聽令行事。"
"諾！"十人低聲應(yīng)和。
西營門處，趙鐵山已率二十親兵等候多時。將軍一身黑色皮甲，背負長弓，在月光下如同一尊戰(zhàn)神雕像。見秦岳帶隊到來，他微微頷首："出發(fā)。"
三十余騎悄然出營，馬蹄裹布，鑾鈴摘除，在月色掩護下向西北方向疾馳。秦岳緊跟在趙鐵山身側(cè)，寒風(fēng)吹在臉上如刀割般生疼。
"黑風(fēng)谷地形如何？"趙鐵山突然問道。
秦岳回憶著出發(fā)前研究的地圖："谷呈葫蘆狀，入口狹窄，內(nèi)部開闊。谷底有溪流，兩側(cè)山崖高約二十丈，植被稀疏。"
"若你為匪首，會如何布防？"
秦岳思索片刻："入口設(shè)暗哨，谷內(nèi)分前后兩營。前營為疑兵，主力藏于后營。遇襲時前營阻敵，主力或戰(zhàn)或逃，視情況而定。"
趙鐵山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不錯。但黑風(fēng)寨主馬三刀狡猾多疑，他在谷口兩側(cè)山崖上還藏了弓箭手，入口處埋了鐵蒺藜。"
秦岳心頭一凜："將軍如何得知？"
"我軍有內(nèi)奸，匪營亦有我的人。"趙鐵山冷笑，"這次行動，就是要引蛇出洞。"
行軍約兩個時辰，遠處山巒間出現(xiàn)一道黑黢黢的裂口，宛如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趙鐵山抬手示意隊伍停下。
"按計劃，兵分三路。"趙鐵山低聲道，"我率主力正面佯攻。陸大有帶五人繞至谷后截擊逃匪。秦岳..."他轉(zhuǎn)向秦岳，"你帶剩下五人清除谷口伏兵，確保我軍退路。"
秦岳抱拳領(lǐng)命，心中卻掠過一絲疑惑。清除伏兵是重要任務(wù)，為何交給資歷最淺的自己？但軍令如山，不容置疑。
"記住，不留活口。"趙鐵山的眼神在月光下格外冷峻，"子時三刻，以火箭為號，同時發(fā)動。"
隊伍迅速分散。秦岳帶著五名親兵向左翼山脊摸去。山地崎嶇難行，他們不得不下馬徒步。一名叫李虎的親兵湊近秦岳："隊長，這活兒不好干。崖上哨位隱蔽，天黑更難尋找。"
秦岳觀察著地形，突然有了主意："不必一個個找。匪徒換崗必有固定路線，我們在此設(shè)伏。"
他選了一處灌木叢生的隘口，命人砍斷幾棵小樹橫在路中，又用藤蔓做了幾個簡易套索陷阱。六人分兩組埋伏在道路兩側(cè)。
不到半刻鐘，遠處果然傳來腳步聲和低聲交談。
"...冷死了，這鬼天氣還值夜。"一個粗啞的聲音抱怨道。
"少廢話，快換崗。大當家說了，這幾天官兵可能來犯。"另一人呵斥道。
秦岳豎起三根手指，向部下示意目標人數(shù)。當三名匪徒走到陷阱處時，李虎突然吹響一聲鳥鳴——這是動手的信號。
"嗖嗖"幾聲，埋伏的親兵射出弩箭，兩名匪徒應(yīng)聲倒地。第三人大驚，剛要喊叫，秦岳從后撲出，短劍精準刺入其咽喉。
"搜身，看有無信物。"秦岳下令。
李虎從一名匪徒懷中摸出塊木牌："隊長，是黑風(fēng)寨的腰牌。"
秦岳檢查木牌，發(fā)現(xiàn)背面刻著"丙組七號"字樣。這種編號方式不像普通山匪，倒像是正規(guī)軍隊。
"留兩人在此繼續(xù)伏擊，其余人隨我清除崖上哨位。"秦岳迅速調(diào)整計劃。
借助從匪徒身上搜出的口令，秦岳小隊順利摸上了左側(cè)山崖。崖頂果然藏著五名弓箭手，正圍坐在一小堆篝火旁取暖，渾然不覺死神臨近。
秦岳做了個包抄的手勢，親兵們無聲散開。他則徑直走向匪徒，偽裝成換崗人員。
"怎么才來..."一名匪徒抬頭，話未說完就發(fā)現(xiàn)不對，但為時已晚。
秦岳的短劍如毒蛇吐信，瞬間割開兩人喉嚨。同時埋伏的親兵射出弩箭，解決剩余三人。整個行動干凈利落，沒發(fā)出任何警報。
"隊長，你看。"一名親兵從哨位角落拖出幾個皮囊，"全是火油！這些王八蛋打算用火攻對付我們！"
秦岳心頭一震。若大軍從谷口攻入，崖上火油傾瀉而下，后果不堪設(shè)想。趙鐵山的情報果然精準。
就在此時，一道紅光劃破夜空——是趙鐵山發(fā)出的火箭信號！
"快，把火油搬到崖邊！"秦岳突然有了主意，"我們給馬三刀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親兵們雖不明所以，但堅決執(zhí)行命令。秦岳則取出一支箭，裹上布條蘸滿火油，點燃后對準谷內(nèi)最大的那座茅屋射去。
火箭如流星墜地，茅屋瞬間燃起熊熊大火。谷中頓時一片混亂，匪徒們驚呼奔走。而更致命的是，秦岳命人將剩余火油沿崖邊傾倒，火勢立刻順著油跡向谷中蔓延，形成了一道火墻，將匪徒逃路阻斷。
"漂亮！"李虎興奮地捶了下地面，"這下馬三刀插翅難飛了！"
谷中，趙鐵山率領(lǐng)的主力已沖入匪營。前營匪徒試圖抵抗，卻被早有準備的官兵分割包圍。而后營匪徒想逃時，發(fā)現(xiàn)退路已被大火封鎖。
秦岳居高臨下，將戰(zhàn)局盡收眼底。突然，他注意到谷底有幾人正沿一條隱蔽小徑逃竄，其中一名虬髯大漢格外顯眼——正是當日襲擊村莊的匪首！
"你們繼續(xù)在此控制火勢，防止蔓延。"秦岳命令道，"李虎隨我來，抓大魚！"
兩人迅速下山，抄近路攔截。當虬髯大漢帶著三名親信氣喘吁吁地逃到小徑盡頭時，秦岳的橫刀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又見面了。"秦岳冷冷道。
虬髯大漢馬三刀臉色大變："是你！"他猛地拔刀，"小雜種，上次壞我好事，今日取你狗命！"
馬三刀刀法兇狠，一招"力劈華山"當頭斬下。秦岳橫刀格擋，卻被震得連退三步——這匪首的力氣大得驚人。
"隊長小心！他練的是五虎斷門刀！"李虎想上前幫忙，卻被另外三名匪徒纏住。
馬三刀獰笑著發(fā)動猛攻，刀光如雪，招招致命。秦岳左支右絀，手臂被劃開一道口子。危急關(guān)頭，他忽然福至心靈，身體仿佛自動做出了反應(yīng)——
短劍出鞘，劃出一道詭異弧線，竟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向馬三刀咽喉。匪首大驚，倉促閃避，還是被劃出一道血痕。
"秦家追魂劍！"馬三刀驚呼，"你是秦家余孽！"
秦岳一愣，不明白對方在說什么。但戰(zhàn)斗本能讓他抓住這一瞬破綻，短劍如毒蛇吐信，刺入馬三刀右肩，橫刀同時架在了對方脖子上。
"投降吧。"秦岳喘著粗氣道。
馬三刀面如死灰，突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你殺了我，也活不久...他們不會放過任何秦家..."話音未落，他突然脖子一扭，主動撞向刀刃！
鮮血噴涌而出，馬三刀倒地氣絕。秦岳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不明白為何這些匪徒寧死也不愿被俘。
另外三名匪徒見首領(lǐng)已死，竟也紛紛自盡，一人甚至咬斷了自己舌頭。這種詭異的紀律性再次讓秦岳想起現(xiàn)代某些極端組織。
"隊長...這些人瘋了嗎？"李虎臉色發(fā)白。
秦岳蹲下身搜查馬三刀尸體，在內(nèi)襟發(fā)現(xiàn)一塊鐵牌，上面刻著奇怪的符號：一個圓圈內(nèi)嵌三角形，中心是一只眼睛圖案。
"這是什么..."秦岳將鐵牌藏入懷中，決定回去后仔細研究。
戰(zhàn)斗接近尾聲。谷中匪徒非死即降，趙鐵山的主力正在清掃戰(zhàn)場。秦岳和李虎押著幾名俘虜返回谷中時，正遇上陸大有帶隊從后谷包抄而來。
"秦隊長！"陸大有興奮地喊道，"大捷??！殲匪百余，我方僅輕傷三人！"
趙鐵山走過來，鎧甲上沾滿血跡，但神情滿意："任務(wù)完成得很好。尤其是崖上火攻，出人意料。"
秦岳抱拳："全賴將軍運籌帷幄。"
"馬三刀呢？"
"已伏誅。但..."秦岳猶豫了一下，"他在死前說了些奇怪的話。"
趙鐵山目光一凝，揮手屏退左右："什么話？"
"他稱我為'秦家余孽'，還說...有人不會放過任何秦家人。"
趙鐵山臉色微變，很快又恢復(fù)平靜："匪徒胡言亂語，不必在意。你剛才用的劍法，是跟誰學(xué)的？"
秦岳心頭一跳。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用了什么劍法，那些招式仿佛出自身體本能。
"屬下...記不清了?？赡苄r候見過人使過。"
趙鐵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收拾戰(zhàn)場，天亮前回營。"
回營路上，秦岳一直在思考馬三刀臨死前的話和趙鐵山的反應(yīng)。"秦家余孽"、"秦家追魂劍"...這些線索似乎都指向某個被刻意隱藏的秘密。
天色微明時，隊伍返回大營。令秦岳意外的是，周彪竟率人在營門迎接。
"恭賀將軍凱旋！"周彪滿臉堆笑，目光卻在秦岳身上掃過，閃過一絲陰冷。
趙鐵山冷淡地點頭："周副將守營辛苦了。傳令，全軍休整一日，殺豬宰羊，犒賞三軍。"
回到自己的營帳，秦岳終于能卸下沾滿血污的鎧甲。他取出那塊從馬三刀身上搜出的鐵牌，在燈下仔細端詳。鐵牌背面的小字已經(jīng)磨損，只能隱約辨認出"天眼"二字。
"天眼..."秦岳喃喃自語。這名字讓他聯(lián)想到現(xiàn)代某些秘密組織的代號。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秦岳迅速收起鐵牌。進來的是趙鐵山派來的親兵，通知他晚上去將軍大帳赴宴。
傍晚，秦岳換上干凈的軍服前往將軍大帳。帳內(nèi)已擺好幾案，趙鐵山端坐主位，左右是周彪等幾名副將。令人意外的是，還有一位身著文官服飾的中年男子。
"秦岳來了。"趙鐵山招手示意他入座，"這位是北境巡察使鄭大人，特地來犒賞我軍。"
鄭巡察使約莫四十歲，面容白凈，一雙眼睛卻銳利如鷹。他上下打量著秦岳："這位就是趙將軍新提拔的少年英杰？果然一表人才。"
秦岳行禮后入座，感覺鄭大人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帶著某種審視的意味。
酒過三巡，鄭巡察使突然問道："秦隊長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武藝，不知師承何處？"
帳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秦岳放下酒杯，謹慎回答："回大人，屬下幼時家貧，曾在武館打雜，偷學(xué)過些皮毛。"
"哦？哪家武館？"
"時間久遠，記不清了。"
鄭巡察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是嗎？我看秦隊長的劍法，頗有當年秦家軍的風(fēng)采啊。"
酒杯落地的聲音突兀響起——是周彪失手打翻了杯子。趙鐵山面不改色，但握杯的手指節(jié)已經(jīng)發(fā)白。
"鄭大人說笑了。"趙鐵山沉聲道，"秦家軍覆滅已十五載，哪還有什么劍法流傳。"
鄭巡察使哈哈一笑："隨口一說罷了。來，喝酒！"
宴會結(jié)束后，趙鐵山單獨留下了秦岳。將軍的臉色異常凝重："鄭明遠不是普通巡察使，他是兵部侍郎鄭國公的心腹。他突然來北境，絕非犒軍這么簡單。"
秦岳想起懷中的鐵牌："將軍，屬下在搜查馬三刀尸體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他取出鐵牌遞給趙鐵山。
看到鐵牌上的圖案，趙鐵山瞳孔驟然收縮："天眼令！果然是他們..."
"他們是誰？"
趙鐵山?jīng)]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你知道天啟十二年冬，北境發(fā)生了什么嗎？"
秦岳搖頭。
"那年冬天，北境守將秦破虜率五千精兵出關(guān)迎擊北狄，結(jié)果全軍覆沒。朝廷宣稱是秦將軍輕敵冒進，但..."趙鐵山聲音低沉，"我當時是秦將軍麾下百夫長，因留守關(guān)隘而幸免。秦將軍出發(fā)前曾說過，他接到密報，北狄主力已至邊境，必須主動出擊?？僧斘覀冓s到戰(zhàn)場時，看到的卻是秦家軍的尸體和...插在他們背后的我朝制式箭矢。"
秦岳倒吸一口冷氣："自己人下的手？"
"不錯。而且參與圍剿的不只是北狄人，還有一支神秘部隊，他們使用的就是這種天眼令。"趙鐵山摩挲著鐵牌，"事后朝廷迅速結(jié)案，所有質(zhì)疑的聲音都...消失了。"
"秦將軍他..."
"尸骨無存。傳聞他有一幼子被親兵救走，但無人知曉下落。"趙鐵山直視秦岳的眼睛，"馬三刀稱你為秦家余孽，而你使出了秦家追魂劍...這絕非巧合。"
秦岳心跳如鼓。難道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就是秦破虜失蹤的兒子？
"將軍認為鄭大人來北境與這事有關(guān)？"
"十之八九。"趙鐵山起身從暗格取出一卷竹簡，"這是當年秦家軍的兵法和武藝要訣。從今日起，你每晚來我?guī)ぶ袑W(xué)習(xí)。無論你是不是秦家后人，既然天眼令再現(xiàn)，北境必將再起風(fēng)波。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接下來的日子，秦岳白天訓(xùn)練士兵，晚上隨趙鐵山學(xué)習(xí)兵法武藝。奇怪的是，那些復(fù)雜的劍招和戰(zhàn)術(shù)，他學(xué)起來得心應(yīng)手，仿佛早已刻在骨子里。
同時，軍中也悄然發(fā)生著變化。周彪頻繁出入鄭巡察使的營帳，而一些陌生面孔開始在軍營中出現(xiàn)。秦岳敏銳地察覺到，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正在收緊，而他和趙鐵山，很可能就是網(wǎng)中的獵物。
七日后，一個爆炸性消息傳遍大營：北狄大軍壓境，已攻破兩座邊城！朝廷急令北境邊軍即刻北上御敵。
出征前夜，秦岳在整理裝備時，帳外突然射入一支箭，釘在床柱上。箭上綁著一張小紙條：
"明日出征途中，有人欲取你性命。小心周彪和第三營?！槿?
秦岳盯著紙條，眉頭緊鎖。第三營是鄭巡察使的親信部隊，這次隨軍出征本就蹊蹺。看來，馬三刀口中的"他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