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鐘聲穿透夜空，一聲急過一聲。
秦岳與林仲穿行在巷弄陰影中，朝南城門疾奔。沿途街道空無一人，百姓早已緊閉門戶，偶爾有巡邏士兵經過，都被秦岳提前感知避開。
"鐘聲是召集朝臣的信號。"林仲喘著氣低聲道，"鄭國公要當眾宣布'迎王師'了。"
秦岳摸了摸懷中的兵符和玉牌，觸手冰涼。圣泉的效果仍在，他能感覺到一股溫和的力量在經脈中流動，暫時壓制著血脈的反噬。但心口處天眼印的刺痛提醒著他——這只是暫時的平靜。
"南城門守將是誰？"
"原先是趙將軍的舊部周煥，但三日前被換掉了。"林仲面色凝重，"現(xiàn)在守城的應該是鄭國公的侄子鄭彪，此人性情暴戾，對鄭國公唯命是從。"
轉過一個街角，南城門已遙遙在望。城樓上火把通明，守軍數量比平日多了數倍。更令人心驚的是，城門內側已聚集了數百名身著異域服飾的騎兵——北狄先鋒！
"該死，他們已經進城了！"秦岳一把拉住林仲，隱入墻角陰影。
城門前，一名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正在與北狄將領交談，周圍簇擁著文武官員。即使隔著一段距離，秦岳也能認出那副傲慢的姿態(tài)——鄭國公鄭琮。
"他在獻城..."林仲聲音發(fā)抖。
秦岳天眼印微微發(fā)熱，將遠處景象拉近。鄭國公手中捧著一個錦盒，正恭敬地遞給北狄將領。那將領身著皮甲，頭戴狼頭盔，面容隱藏在陰影中，但舉手投足間透著兇悍之氣。
"那是...？"
"北狄左賢王呼延灼。"林仲咬牙道，"鄭琮這賣國賊，竟連傳國玉璽都獻上了！"
秦岳目光掃視城門周圍。守軍分成兩派——鄭國公的親信士兵圍在外圈，神情緊張；而身著玄甲的城門守軍則被繳了械，押在一旁。其中一名滿臉是血的中年將領被按跪在地上，應該就是原來的守將周煥。
"得阻止他們。"秦岳握緊雙劍，"林大人，您能聯(lián)絡上周煥的舊部嗎？"
林仲思索片刻："給我半刻鐘。城西軍營還有趙將軍的舊部，若能說動他們..."
"好。我去制造混亂，您趁機行動。"秦岳從懷中取出先皇密旨，"若有機會，當眾宣讀這個。"
林仲鄭重點頭，悄然離去。秦岳深吸一口氣，感受體內力量流動。圣泉的效果讓他血脈暫時穩(wěn)定，但過度使用天眼印仍會加速反噬。眼下別無選擇。
他沿著陰影潛行至靠近城門的一處箭樓。四名鄭國公的親兵正在樓內警戒，秦岳如鬼魅般閃入，日劍連點，四人無聲倒地。
箭樓視野開闊，能將城門盡收眼底。秦岳取下墻上長弓，搭箭上弦，瞄準了鄭國公手中的錦盒。
"嗖——"
箭如流星，精準命中錦盒！玉璽"當啷"一聲掉落在地，驚得鄭國公踉蹌后退。現(xiàn)場頓時大亂，北狄騎兵紛紛拔刀，鄭國公的親衛(wèi)則團團護住主子。
"有刺客！保護國公！"
秦岳沒有停手，第二箭射斷城頭鄭字大旗，第三箭直取呼延灼面門！那北狄左賢王反應極快，偏頭避過，箭矢只擦破了他的狼頭盔。
"在箭樓！"有人大喊。
數十名士兵朝箭樓涌來。秦岳棄弓拔劍，從窗口一躍而下，落入敵群中。日月雙劍如龍出海，寒光閃過之處，敵人紛紛倒地。他刻意留手，只傷不殺，但求制造混亂。
"是秦岳！"鄭國公認出了他，尖聲叫道，"殺了他！賞金萬兩！"
重賞之下，更多士兵撲來。秦岳邊戰(zhàn)邊退，將敵人引離城門。天眼印運轉，他能"看"到林仲已成功潛入城西軍營，正與幾名將領交涉。
突然，一陣刺骨寒意從脊背竄上。秦岳猛地轉身，只見護城河水面無風起浪，一個巨大的水泡緩緩浮出，隱約可見人形輪廓。
"河主！"秦岳心頭一緊。祭天臺的遭遇記憶猶新，若那怪物在此現(xiàn)身，后果不堪設想。
就在此時，城西方向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和鎧甲碰撞聲——一隊玄甲士兵列隊而來，為首的正是林仲和幾名將領！
"奉皇上密旨，誅殺叛賊鄭琮！"林仲高舉圣旨，聲如洪鐘，"北境軍已在回援途中，爾等速速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這聲呼喊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層浪。被繳械的城門守軍趁機反抗，與鄭國公親兵扭打在一起?，F(xiàn)場更加混亂。
鄭國公面色鐵青，厲聲喝道："胡說八道！皇上病重，何來密旨？給我殺！"
呼延灼吹響號角，城外頓時傳來沉悶的馬蹄聲——更多的北狄騎兵正在逼近！
秦岳知道不能再拖。他縱身躍上附近一輛糧車，借力飛向鄭國公所在的高臺。半空中，三支利箭迎面射來，秦岳揮劍格擋，仍有一箭擦過左肩，鮮血頓時浸透衣袖。
疼痛反而讓秦岳更加清醒。他落在高臺邊緣，距離鄭國公僅十步之遙。四名鐵衣衛(wèi)立刻圍上，刀光如網，封鎖所有去路。
"秦家余孽，自投羅網！"鄭國公獰笑，"今日就送你去見你那死鬼父親！"
這句話如同火把投入油桶。秦岳眼前閃過十五年前那場屠殺，父親浴血奮戰(zhàn)的身影，母親將他推入密道時最后的微笑...天眼印不受控制地爆發(fā)，左眼金瞳右眼銀瞳的異象再現(xiàn)！
"鄭琮！"秦岳聲音低沉如雷，"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
日月雙劍突然光芒大盛，劍身上浮現(xiàn)出古老符文。四名鐵衣衛(wèi)的攻勢在秦岳眼中變得緩慢如蝸牛，他輕松閃過，雙劍如蝴蝶穿花，頃刻間四人咽喉中劍，倒地氣絕。
鄭國公大驚失色，倉皇后退："攔住他！快攔住他！"
更多護衛(wèi)涌上，但此刻的秦岳如入無人之境。他每一劍都精準無比，每一步都恰到好處，轉眼間已殺到鄭國公面前。
"這一劍，為我父親！"日劍刺入鄭國公右肩。
"這一劍，為我母親！"月劍劃過鄭國公左腿。
鄭國公哀嚎倒地，錦衣被血浸透。秦岳劍尖抵住他咽喉，十五年的仇恨即將了結...
"少主不可！"林仲的喊聲從遠處傳來，"留活口！他知道河主的秘密！"
秦岳劍尖微頓。就是這一瞬猶豫，異變陡生——
護城河突然掀起巨浪，一道水柱沖天而起，直撲高臺！秦岳本能地揮劍抵擋，卻被巨大沖擊力撞飛。水柱中浮現(xiàn)出河主的水形化身，比在祭天臺時更加凝實，幾乎有了五官輪廓。
"鄭琮，你讓我失望了。"河主的聲音如萬流歸海，轟鳴回蕩。
鄭國公面如死灰："河主大人，救我..."
河主的水形手臂一揮，鄭國公如斷線風箏般飛下高臺，重重摔在呼延灼馬前。北狄左賢王一把抓起鄭國公，獰笑著將他橫按在馬背上。
"撤！"呼延灼高喊，"來日再取此城！"
北狄騎兵如潮水般退向城門。河主的水形化身則擋在前路，任何試圖追擊的士兵都被水箭射穿。
秦岳掙扎起身，天眼印因過度使用而劇痛。他咬牙前沖，卻見河主轉身"看"向他，水形面孔上竟浮現(xiàn)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秦岳，我們很快會再見。"河主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想要救那丫頭，七日內帶著天眼之心來寒冰峽谷。"
話音未落，水形化身轟然潰散，化作暴雨傾盆而下。秦岳抹去臉上水漬，只見北狄騎兵已帶著鄭國公沖出城門，消失在夜色中。
城門前一片狼藉。守軍死傷慘重，百姓開始從藏身處探頭張望。林仲帶著幾名將領匆匆趕來。
"少主，你沒事吧？"
秦岳搖頭，異象已消退，但心口天眼印的刺痛更甚。他看向城外——北狄大軍雖暫時退去，但遠處火光顯示他們只是在重整隊伍。
"北境軍何時能到？"
"最快也要明日午時。"林仲憂心忡忡，"若北狄連夜攻城..."
秦岳望向城墻上的守軍。經過剛才混戰(zhàn)，剩下的大多是周煥舊部，士氣低落。以這樣的兵力，很難撐到援軍到來。
"傳令下去，收集全城火油和弓箭。"秦岳沉聲道，"再派輕騎往北探查，我要知道北狄主力還有多遠。"
林仲點頭去安排。秦岳獨自走上城墻，望著遠處北狄營火如繁星般密集。夜風拂過，他取出懷中兩儀花絲帕，輕輕摩挲。
河主的話猶在耳邊——"七日內帶著天眼之心來寒冰峽谷"。這意味著冷月確實在他們手中，而且...
"寒冰峽谷..."秦岳喃喃自語。那不正是前往極北絕地必經之路嗎？河主與兩儀花有何關聯(lián)？
身后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林仲帶著一名渾身是血的士兵走來。
"少主，這位是周煥將軍的副將，剛從北狄營中逃回。"
那士兵跪倒在地："大人，北狄...北狄軍中有人在施展妖法！他們砍伐樹木做成木筏，那河主一揮手，木筏就自動連接成浮橋！照這速度，天亮前他們就能渡過護城河！"
秦岳與林仲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憂慮。若河主真有如此能力，普通守城手段根本無濟于事。
"還有..."士兵猶豫了一下，"小人逃出來時，聽到鄭國公在慘叫，說什么'圣女''獻祭'之類的..."
"圣女？"秦岳心頭一震，"他還說了什么？"
"聽不真切。但那北狄左賢王大笑，說'兩儀花開之時，就是大業(yè)成就之日'..."
秦岳握緊拳頭。一切線索都指向極北絕地的兩儀花，而七日時限已過去一天！
"林大人，這里交給你了。"他突然道。
林仲愕然："少主要去何處？"
"寒冰峽谷。"秦岳望向北方，"若河主與兩儀花有關，那么救冷月和退北狄，或許可以一并解決。"
"可北狄大軍壓境..."
"正因如此。"秦岳轉身，目光如炬，"河主才是關鍵。只要解決他，北狄失去依仗，自然退兵。"
林仲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聲："少主有幾成把握？"
秦岳誠實回答："不足三成。但坐等北境軍來援，同樣勝算渺茫。"
沉默片刻，林仲從懷中取出一塊古樸的青銅羅盤："這是趙將軍留下的'定星盤'，能指引極北方向。寒冰峽谷在死亡沼澤以北三百里，常年風雪彌漫，沒有指引必會迷路。"
秦岳鄭重接過："多謝。"
"還有一事。"林仲壓低聲音，"關于河主提到的'圣女'...趙將軍生前曾懷疑，天眼會最后一位圣女可能沒有死，而是..."
話未說完，城下突然傳來巨響！一段城墻被無形力量擊中，磚石崩裂，煙塵四起。
"他們開始進攻了！"副將驚呼。
秦岳探頭下望，只見護城河水面翻滾，數十條水蟒正從河中爬出，撲向城墻！更遠處，北狄士兵推著新制的云梯和攻城錘，在河主妖法的掩護下逼近。
"沒時間了。"秦岳迅速決斷，"林大人，你負責守城，無論如何堅持到北境軍來援。我去找河主老巢！"
"少主保重！"
秦岳最后看了一眼混亂的城墻，轉身躍下內側階梯。穿過驚慌的人群，他一路向北城門奔去。那里尚未被圍，仍有出路。
奔跑中，秦岳心口突然一陣劇痛。他踉蹌扶墻，掀開衣襟一看——天眼印已有一半變黑，如墨汁般在皮膚下蔓延。
"六天..."秦岳咬牙繼續(xù)前行，"冷月，一定要等我..."
北城門近在咫尺。守軍認出他是方才南城門的英雄，二話不說開門放行。秦岳沖入夜色中，向著北方，向著寒冰峽谷，向著兩儀花所在之地疾馳而去。
身后，京城的烽火照亮了半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