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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淅淅瀝瀝,敲打著京西別院“澄心居”的黛瓦,聲音單調(diào)而清冷,如同敲打在人心上。這處院落遠(yuǎn)離了紫禁城那令人窒息的金碧輝煌和無形血腥,依著西山余脈而建,院墻外是疏朗的樹林,黃葉在細(xì)雨中無聲飄落,泥濘的小徑蜿蜒沒入蒼茫的山色里,透著一股洗盡鉛華的蕭瑟。

朱常洵披著一件半舊的玄色夾棉袍子,獨自坐在臨水軒敞開的窗邊。窗下是一方不大的池塘,雨滴在水面砸開無數(shù)細(xì)密的漣漪,攪碎了倒映著的灰蒙天空和岸邊幾株枯瘦殘荷的影子。水汽帶著山林的清冽和泥土的微腥,撲面而來。他手里捧著一盞早已涼透的茶,目光落在水面那些不斷破碎又不斷重聚的波紋上,仿佛在數(shù)著雨點,又仿佛靈魂已抽離了這具年輕的藩王軀殼。

離開紫禁城已經(jīng)三日。那場驚心動魄的刺殺,乾清宮月臺上的鮮血,詔獄深處森然的燭火,以及皇帝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審視……如同烙印,深深刻在腦海。王安袖中那驚鴻一瞥的金屬銳角,更像一根無形的刺,扎在心頭。他撕毀了“東宮”腰牌,以一場傾盡全力的哭訴暫時將自己從漩渦中心摘出,換來了這片刻喘息。但朱常洵深知,這只是暴風(fēng)雨前的短暫寧靜。鄭貴妃絕不會放棄,駱?biāo)脊У摹白凡椤备褚粭l潛伏在暗處的毒蛇,而王安袖中那深藏的秘密,隨時可能引爆更大的風(fēng)暴。

他需要跳出這個棋局,跳出所有人預(yù)設(shè)的軌道。洛陽就藩是唯一生路,但如何走?何時走?以何種姿態(tài)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這“澄心居”,是萬歷帝對他“受驚”的安撫,又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隔離?他的一舉一動,恐怕都落在某些人的眼里。

“王爺,”一個恭敬的聲音在軒外響起,是王府新?lián)軄硭藕虻睦咸O(jiān)劉成,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謹(jǐn)慎,“外面雨雖小,寒氣卻重。您這窗開得太大,仔細(xì)著了風(fēng)寒。要不……老奴給您添個炭盆?”

朱常洵沒有回頭,依舊望著窗外破碎的水面,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不必。這山間水氣,醒腦?!?他頓了頓,仿佛隨口問道,“曹將軍的傷勢如何了?”

“回王爺,”劉成的聲音透著幾分感激,“曹將軍年輕體壯,那一箭雖深,幸未傷及要害。太醫(yī)說,靜養(yǎng)月余便可無礙。曹將軍醒來時還念叨,未能護(hù)得王爺周全,罪該萬死。”

朱常洵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茶杯邊緣。曹變蛟,這員悍將用命擋下的一箭,是他此刻唯一能握在手中的一點“恩義”籌碼。這籌碼,在未來的洛陽,或許能生根發(fā)芽。

“告訴他,安心養(yǎng)傷。他的忠心,本王記下了?!敝斐d穆曇粢琅f平淡。

“是。”劉成應(yīng)了一聲,卻沒立刻退下,似乎在猶豫什么。

“還有事?”朱常洵終于側(cè)過臉,看向門口垂手侍立的老太監(jiān)。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光映著他蒼白的側(cè)臉,眼神深靜,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洞察。

劉成似乎被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頭垂得更低了:“回王爺,是……是門房遞進(jìn)來的。有個……有個落第的舉子,姓徐,名光啟,字子先。說是……說是仰慕王爺賢名,特來拜謁……請教算學(xué)?!?他的語氣充滿了遲疑和荒謬感。一個藩王,一個落第舉子,請教算學(xué)?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何況是在這風(fēng)口浪尖上,任何靠近王府的人,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徐光啟?!

朱常洵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冰冷的水面在他眼底深處激起一絲微瀾。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他刻意維持的平靜表象。

是他!那個在真實歷史長河中留下璀璨印記,翻譯《幾何原本》,引進(jìn)番薯,被譽為“中西文化交流先驅(qū)”的徐光啟!他此刻應(yīng)該在……應(yīng)該在翰林院?不,對!朱常洵的記憶瞬間清晰起來,萬歷二十四年,徐光啟因父喪丁憂歸鄉(xiāng),后又因卷入朝堂之爭,被貶斥,此時正是他人生最為失意困頓的時期!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是巧合?還是……被有心人推到了他面前?

“請教算學(xué)?”朱常洵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重復(fù)了一遍,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煙雨迷蒙的山色,“倒是稀奇。本王久居深宮,何來算學(xué)賢名?”

劉成更加惶恐:“老奴……老奴也覺得此人甚是唐突無禮!已……已按規(guī)矩將他擋在門外了。只是此人……甚是執(zhí)拗,淋著雨也不肯走,只說……只說他推算天象,近日京西有‘鶴影渡寒潭’之象,當(dāng)有貴人……呃……”劉成意識到自己失言,慌忙噤聲。

鶴影渡寒潭?貴人?

朱常洵嘴角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是讖緯?還是這位未來的科學(xué)巨匠,在用一種獨特的方式表達(dá)著什么?是試探?還是……一種無人理解的孤傲?

“他帶了傘么?”朱常洵忽然問。

“啊?”劉成一愣,下意識回答,“沒……沒有。就背著一個破舊包袱,渾身都濕透了,看著……甚是寒酸落魄?!?/p>

“讓他進(jìn)來?!敝斐d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帶到前院西廂的暖閣。備些熱茶,再……找身干凈衣裳給他換上。”他頓了頓,補充道,“別太張揚,悄悄引進(jìn)來?!?/p>

“王爺?!”劉成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讓一個來歷不明、落魄至此的舉子進(jìn)別院?還是在如今這敏感時刻?

“照做?!敝斐d徽f了兩個字,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雨絲如簾,將遠(yuǎn)處的山巒暈染得一片朦朧。

劉成不敢再多言,帶著滿腹的驚疑和不安,躬身退下。

小半個時辰后,西廂暖閣。

炭盆里的銀霜炭燒得正旺,散發(fā)出融融暖意,驅(qū)散了深秋的濕寒。朱常洵換上了一身家常的靛藍(lán)綢袍,坐在主位的圈椅上,手里捧著一杯新沏的云霧茶,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低垂的眼睫。他看起來依舊有些病后的蒼白和倦怠,但那股刻意流露的驚懼懦弱已悄然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水般的沉靜。

門簾被輕輕掀開。一個身影在劉成的引領(lǐng)下,略顯拘謹(jǐn)?shù)刈吡诉M(jìn)來。

來人約莫三十七八歲年紀(jì),身材清瘦,穿著一件明顯不合身、漿洗得發(fā)白卻干凈的舊仆役布袍,顯然是剛換上的。頭發(fā)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著,幾縷濕發(fā)貼在略顯清癯的額角。他面色微黃,帶著長途跋涉和營養(yǎng)不良的憔悴,唯有一雙眼睛,深邃而明亮,如同寒潭深處蘊藏的兩點星火,充滿了與其落魄外表截然不符的睿智與沉靜。他背上斜挎著一個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靛藍(lán)粗布包袱,包袱皮被雨水浸透了大半,沉甸甸地墜著。

此人正是徐光啟。

他走進(jìn)暖閣,目光快速而謹(jǐn)慎地掃過室內(nèi)簡樸卻透著貴氣的陳設(shè),最后落在主位上的朱常洵身上。那目光清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并無尋常人面對藩王時的惶恐或諂媚。

“草民徐光啟,字子先,松江府上??h人氏,”他走到暖閣中央,動作有些生澀卻一絲不茍地整理了一下不合身的衣袍,然后深深一揖到底,聲音清朗而平穩(wěn),帶著江南口音,“冒雨叨擾王爺清修,實屬唐突,萬望王爺恕罪?!?/p>

朱常洵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那身明顯不合體的仆役衣服,更襯出他此刻處境的困窘。他放下茶盞,聲音溫和,聽不出藩王的架子:“徐先生不必多禮。請坐。劉成,看茶?!?/p>

“謝王爺?!毙旃鈫⒃僖荆旁趥?cè)首的一張圓凳上坐了半個屁股,姿態(tài)恭敬卻不卑微。他微微垂著眼,雙手規(guī)矩地放在膝上,那靛藍(lán)的包袱就擱在他腳邊的地上,被雨水浸濕的部分顏色更深,在暖閣干燥的地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聽聞先生是來請教算學(xué)?”朱常洵開門見山,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本王于算學(xué)一道,不過略識之無,恐有負(fù)先生厚望。”他刻意表現(xiàn)出一絲藩王對“雜學(xué)”應(yīng)有的疏離感。

徐光啟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直視朱常洵,眼神坦蕩而專注:“王爺過謙。草民雖僻居鄉(xiāng)野,亦聞王爺少時聰穎,曾于《九章》有所涉獵。算學(xué)乃格物致知之基,窮究天地之理,非小道也?!彼穆曇舨桓?,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篤定和熱忱,“草民此來,非為求官問祿,實因心中有一惑,百思難解,輾轉(zhuǎn)反側(cè)。聞王爺于此道或有卓見,故斗膽求教,以解茅塞?!?/p>

“哦?”朱常洵眉梢微挑,似乎被勾起了些許興趣,“是何難題,竟令先生如此困擾?”

徐光啟的神情更加專注,仿佛瞬間沉浸到了那個純粹的數(shù)理世界:“草民近日推演《測圓海鏡》所載‘勾股容方’一題,涉及方圓之變,數(shù)理交錯。設(shè)若勾三股四,其容方之徑,依古法當(dāng)為……”

他語速平穩(wěn),開始清晰地闡述起一個復(fù)雜的幾何問題,涉及到勾股定理的應(yīng)用和圓內(nèi)接正方形邊長的計算。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虛劃著圖形,眼神明亮,充滿了對知識的純粹渴求和求解的執(zhí)著。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忘記了身處何地,面對何人,整個世界只剩下那些抽象的線條和數(shù)字。

朱常洵安靜地聽著。作為現(xiàn)代靈魂,徐光啟闡述的幾何問題對他而言并不艱深。但他沒有插話,只是目光沉靜地注視著眼前這位因沉浸于知識而仿佛煥發(fā)出光彩的落第舉子。這是真實的徐光啟,一個被時代洪流暫時淹沒、卻依舊在知識海洋中執(zhí)著探索的靈魂。他所謂的“請教”,恐怕更多是一種試探,一種在絕境中尋找可能的同道,或者……僅僅是為了向一個可能理解的人傾訴那無人理解的困惑?

徐光啟的闡述告一段落,帶著期待和一絲緊張看向朱常洵。暖閣內(nèi)只有炭火偶爾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

朱常洵沉吟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那個幾何問題。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淡然:“先生所求,是方圓之徑,還是……在這方寸之間,尋一立錐之地?”

徐光啟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震!他眼中的專注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銳利的驚愕和深沉的苦澀。朱常洵的話,像一把精準(zhǔn)的鑰匙,瞬間捅破了他那層用“算學(xué)難題”包裹起來的脆弱外殼,直指他此刻漂泊無依、報國無門的核心困境!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卻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眼中那明亮的光彩也黯淡了幾分,只剩下深潭般的無奈。

“王爺……明察秋毫。”他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被看穿后的窘迫和更深重的蕭索,“草民……空讀圣賢書,卻于這‘方寸之地’……進(jìn)退失據(jù),徒呼奈何?!?他微微側(cè)身,似乎想掩飾那份失落,腳下卻無意中輕輕碰了一下放在地上的靛藍(lán)包袱。

那包袱本就因雨水浸透而沉重,帶子系得似乎也不太牢靠。被這輕輕一碰,包袱口猛地一松!

“嘩啦——”

幾卷用麻繩捆扎的、明顯是手抄的書稿滑落出來,散落在干燥的地面上。其中一卷書稿的封頁在滑落時被攤開,露出了里面工整卻帶著風(fēng)霜痕跡的墨跡。

朱常洵的目光,如同最敏銳的鷹隼,瞬間捕捉到了攤開書頁上的字跡。那并非中土常見的豎排文字,而是橫排的、由一種他極其熟悉的字母組成的文字!拉丁文!

書頁頂端,一行稍大的拉丁文標(biāo)題清晰可見:

《De Re Metallica Libri XII》

朱常洵的心臟在胸腔里猛地一跳!他認(rèn)得這本書!這是德意志學(xué)者阿格里科拉(Georgius Agricola)所著的曠世巨著——《礦冶全書》(De Re Metallica)!一部系統(tǒng)論述十六世紀(jì)歐洲采礦、冶金技術(shù)的百科全書!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徐光啟的包袱里?而且看那書稿的墨跡和紙張,分明是手抄的譯本!

徐光啟顯然沒料到會有此意外,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連忙俯身去收拾散落的書稿,動作有些手忙腳亂,試圖將那卷攤開的拉丁文書稿卷起掩蓋。

“先生包袱里的書卷,倒是別致?!敝斐d穆曇暨m時響起,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只是隨口一問的好奇,“這文字……似乎并非我中土所有?”

徐光啟收拾書稿的動作猛地一僵。他抬起頭,看向朱常洵。朱常洵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中帶著點疏離的藩王表情,眼神里只有純粹的好奇,并無深究之意。徐光啟緊繃的神經(jīng)似乎稍稍放松,但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極度的復(fù)雜和警惕。他迅速將那卷拉丁文書稿塞回包袱最底下,一邊整理,一邊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回王爺,此乃……乃草民昔年游學(xué)嶺南時,偶然所得的一部……泰西工匠雜記。所載多為奇技淫巧,格物小道,恐污王爺清目?!?他刻意將這部劃時代的科學(xué)巨著貶低為“工匠雜記”和“奇技淫巧”,語氣中帶著一種自嘲的苦澀和深深的無奈。在這個理學(xué)至上、視西方科技為“奇技淫巧”的時代,他翻譯此書的行為,本身就帶著巨大的風(fēng)險和不容于世的孤獨。

朱常洵心中了然。徐光啟在掩飾,在保護(hù)。他還沒有信任自己,或者說,他不敢信任任何一個身處權(quán)力中心的人。

“原來如此?!敝斐d路鸾邮芰诉@個解釋,不再追問書稿之事。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幾分感慨,“先生學(xué)貫中西,見識廣博,困頓于此,確是可惜?!?他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依舊纏綿的雨絲,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蕭索,“本王如今,亦是困坐愁城,身不由己。這京西別院,看似清凈,實則……寒潭孤鶴,形影相吊罷了?!?/p>

寒潭孤鶴,形影相吊。

這八個字,像冰錐一樣刺入徐光啟的心底。他猛地抬起頭,看向主位上那位年輕的藩王。朱常洵側(cè)臉望著窗外,側(cè)影在暖閣朦朧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單薄和寂寥。他臉上不再是藩王的疏離,而是流露出一種真實的、深沉的疲憊和一種被無形枷鎖困住的無力感。這種情緒,瞬間擊中了徐光啟內(nèi)心最深處同樣的孤寂和困頓。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在徐光啟胸中翻涌。眼前的福王,似乎與他想象中驕奢淫逸的藩王形象截然不同。他能撕毀構(gòu)陷太子的腰牌,能說出“寒潭孤鶴”這樣孤寂的話……難道……

就在這時,朱常洵似乎從窗外的雨景中回過神來,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徐光啟身上,臉上露出一絲溫和卻帶著距離感的笑容,仿佛剛才的感慨只是錯覺:“先生遠(yuǎn)來是客,又淋了雨,想必腹中饑餒。劉成。”

“老奴在。”劉成應(yīng)聲。

“吩咐廚下,備些清淡飯食,再……”朱常洵的目光掃過徐光啟腳邊那沉甸甸、依舊帶著濕氣的包袱,以及他身上那件明顯不合體的舊仆役衣服,眼神微動,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取二十兩銀子來?!?/p>

劉成愣了一下,隨即躬身:“是。”

徐光啟聞言,臉上瞬間漲紅,慌忙站起身,連連擺手:“王爺!使不得!萬萬使不得!草民冒昧打擾,已是不該,豈敢再受王爺厚賜!” 他神情激動,帶著讀書人固有的清高和自尊,仿佛那銀子是燒紅的烙鐵。

朱常洵抬手虛按了一下,示意他坐下,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屬于上位者的淡然:“些許銀錢,非為先生,乃為本王心中一點不平之氣?!?他看著徐光啟,眼神變得深邃,“先生之才,困于泥途;先生之志,囿于方寸。本王身陷樊籠,亦感同身受。這點銀子,或可解先生一時之急,購幾冊算學(xué)孤本,添幾件御寒衣物。他日先生若能于這‘方寸之地’有所進(jìn)益,窮究天地之理,解黎民倒懸之苦,便是不負(fù)本王今日所贈了?!?/p>

購算學(xué)孤本?解黎民倒懸之苦?

徐光啟徹底怔住了!他呆呆地看著朱常洵,看著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并非施舍,而是一種極其復(fù)雜、仿佛穿透了時光的……期許?甚至是一種……托付?這位藩王,他到底知道什么?他贈銀,難道真的只是為了“算學(xué)”?

劉成已經(jīng)捧著一個沉甸甸的青布小袋走了進(jìn)來,恭敬地放在徐光啟旁邊的茶幾上。銀子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徐光啟看著那袋銀子,又看看主位上神色平靜、目光卻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年輕藩王,嘴唇動了動,千言萬語堵在喉頭,最終只化作深深一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草民……謝王爺厚賜!王爺……宅心仁厚,體恤寒微,光啟……銘感五內(nèi)!他日……若有所得,定當(dāng)……” 他哽住了,似乎不知該如何承諾。是承諾算學(xué)心得?還是承諾那虛無縹緲的“解黎民倒懸”?

朱常洵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去吧。雨還未停,讓劉成給你找把傘。山路濕滑,小心腳下。”

徐光啟再次深深一揖,不再多言,拿起那袋沉甸甸的銀子,小心地揣入懷中。那冰冷的觸感,卻仿佛帶著一絲奇異的暖意。他背起那個依舊濕漉漉的靛藍(lán)包袱,在劉成的引領(lǐng)下,退出了暖閣。轉(zhuǎn)身的瞬間,他的目光極其復(fù)雜地再次掃過主位上的身影,那眼神深處,除了感激,更多了一份沉重的、難以言說的探究和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希望。

暖閣內(nèi)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炭火燃燒的細(xì)微聲響和窗外連綿的雨聲。

朱常洵獨自坐著,沒有去看徐光啟離去的背影。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窗外池塘的水面。雨滴依舊在破碎著倒影。

他伸出手,指尖在微涼的空氣中虛虛一捻,仿佛捻住了什么無形的東西。然后,極其緩慢地攤開手掌。

掌心空空如也。

但就在這攤開的手掌上方,窗外陰沉的天光透過窗欞,正好照亮了他之前坐著的圈椅扶手邊緣——那里,不知何時,極其隱蔽地卡著一粒小小的、橢圓形的東西。顏色暗紅,帶著泥土的痕跡,表皮有些皺縮,顯然已經(jīng)存放了一段時間。

那是一顆……紅薯種子。

方才徐光啟慌亂收拾包袱時,那卷《泰西水法》手稿滑落,這顆小小的種子,便從包袱的縫隙里悄然滾落出來,無聲無息地卡在了這里。

朱常洵的目光,如同最精準(zhǔn)的探針,牢牢鎖定在這顆不起眼的種子上。寒潭般的眼底,終于掠過一絲深沉如海的波瀾。

番薯……耐旱,高產(chǎn),活民無數(shù)。

徐光啟……《泰西水法》……礦冶全書……

困于方寸,解黎民倒懸……

一條若有若無的線,在這京西別院的瀟瀟雨聲中,在這顆小小的、來自異域的種子身上,悄然浮現(xiàn)。


更新時間:2025-08-05 14:3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