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抱著蘇平下樓。
剛走到單元門口，蘇平腳上那只像船一樣大的男士拖鞋“啪嗒”一下掉了。
正好兩個(gè)老太太走過來，樂呵呵地幫忙撿起來。
“喲，小沈，這姑娘真俊呢，對象?。俊眻A臉老太太笑瞇瞇地問，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掃。
“不是?！碧K平搶答，聲音又快又急，臉?biāo)查g漲得通紅。
沈重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掂了掂懷里的人，沖老太太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張奶奶，王奶奶，遛彎回來了？這天兒，夠熱的啊?！?/p>
他順手接過拖鞋拎在手里，隨便寒暄幾句，抱著蘇平，大步流星繼續(xù)走。
迎面又撞上牽著條京巴的大爺。
“沈重，這抱的誰家閨女啊？”大爺嗓門洪亮。
“路上撿的?！鄙蛑卮鸱撬鶈?，臂彎收得更緊，蘇平感覺自己快被他勒進(jìn)胸膛里了。
“呦！”大爺打趣他，“這是撿的媳婦兒吧。”
沈重笑而不答。
蘇平羞憤欲死，索性閉上眼，把臉埋進(jìn)沈重胸口，裝鵪鶉。
一路上，沈重遇到不少熟人。
但凡遇到個(gè)人，都是他的熟人。
蘇平聽著他熟稔地跟遇到的街坊打招呼，招搖過市。
離修車鋪還有十幾米遠(yuǎn)，眼尖的賀明江就扔了手里的扳手，用胳膊肘使勁捅了捅旁邊正埋頭干活的朱大林。
朱大林一抬頭，推了推眼鏡，眼睛瞬間亮了。
兩人對視一眼，扔了手里的扳手，笑嘻嘻地沖過去。
“哇靠！老大，你抱的是誰？嫂子嗎？抱著嫂子來視察工作??？”賀明江扯著嗓子喊，擠眉弄眼，聲音大得半條街都能聽見。
“嫂子好。”朱大林推了推眼鏡，笑得一臉?biāo)刮摹?/p>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等著取車的老顧客、隔壁五金店的老板娘、正蹲在門口抽煙的水果攤老板，呼啦啦全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起哄。
“哎喲小沈，行啊，不聲不響干大事?！?/p>
“姑娘哪兒的人??？真有眼光。我們小沈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小伙?！?/p>
“啥時(shí)候辦事兒?。课覀兛啥嫉戎认簿颇?，份子錢都準(zhǔn)備好了?！?/p>
“就是就是，老大不小了，該定下來了?！?/p>
“哎呦！這不是昨天那姑娘嗎？裙子帽子都一個(gè)樣，是吧，老許？”
“的確是?！?/p>
周圍店鋪里圍過來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他們都見過蘇平。
蘇平窘迫得腳趾摳地，感覺自己像動物園里的猴子，揪著沈重汗?jié)竦谋承牟剂闲÷暭贝撸骸胺盼蚁聛?，快放我下來。?/p>
沈重把她往上掂了掂，沖著起哄最厲害的賀明江笑罵道：“賀明江，活都干完了？瞎起什么哄？客戶的車還等著呢，散了散了?！?/p>
又笑瞇瞇地看向街坊鄰居和顧客，三言兩語把人打發(fā)走，這才小心翼翼把蘇平放到門口的皮卡車副駕，還細(xì)心地幫她拉好安全帶。
車子一直在樹蔭下，但還是很悶熱。
沈重發(fā)動車子，開了空調(diào)。
“你這人緣……也太好了點(diǎn)。”蘇平小聲嘀咕，扯了扯遮陽帽寬大的帽檐。
“湊合?！鄙蛑匕l(fā)動車子，皮卡駛離了喧囂的修車鋪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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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大廳，人擠人。
蘇平害臊，說什么都不肯讓沈重繼續(xù)公主抱。
沈重也不勉強(qiáng)，大手穩(wěn)穩(wěn)箍住她半邊身子，幾乎是半抱著她，支撐她單腳蹦跳。
掛號，排隊(duì)，隊(duì)伍漫長。
輪到抽血窗口，窗口后面是個(gè)三十來歲的短發(fā)護(hù)士，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挺精神的眼睛。
她動作麻利地拆著一次性針頭包裝。
“你先還是我先？”蘇平問沈重。
沈重瞄了一眼那閃亮的針尖，眉頭一皺，嘴里“嘶”地吸了口涼氣。
“你先?！?/p>
蘇平坐下，等待抽血。
沈重突然攬住她的腦袋，按到自己懷里：“別看?！?/p>
他自己也偏著頭，閉著眼。
蘇平詫異，悶悶地道：“你害怕？”
沈重含糊地哼了聲，沒肯定，也沒否定。
蘇平覺得好笑。
這么個(gè)大個(gè)子，竟然怕抽血？
蘇平抽完，沈重立刻坐好，一把摟住蘇平的腰，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直接埋進(jìn)她懷里，手臂收得很緊，把她牢牢箍住，動彈不得。
蘇平身體瞬間僵住，從耳朵尖紅到了脖子根。
周圍等著抽血的人目光齊刷刷掃過來，帶著好奇和笑意。
她尷尬得腳趾在拖鞋里蜷縮，只好僵硬地抬起手，象征性地、安撫地拍了拍他寬闊厚實(shí)的后背，像在哄一只受驚的大型犬。
護(hù)士大姐樂了，一邊熟練地綁上壓脈帶，一邊調(diào)侃：“哎喲，你這大高個(gè)兒，一身腱子肉，還怕這小小一根針吶？”
“剛才你女朋友多淡定，眉頭都不皺一下的。”
“來，胳膊放松，就一下，跟螞蟻夾一下似的，怕啥？”
她拿起碘伏棉簽在沈重肘彎處擦拭消毒。
“他……他真怕這個(gè)。”蘇平紅著臉，小聲替沈重解釋。
針尖刺入皮膚，蘇平明顯感覺到沈重身體僵硬了，箍著她的那只胳膊倏然用力，勒得她有點(diǎn)疼。
蘇平拍拍他的后背安撫，心跳快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抽完血，護(hù)士剛把棉簽按在針眼上，沈重立刻像充了電一樣“活”了過來，神色自若地接過棉簽，哪還有半點(diǎn)害怕的樣子。
蘇平狐疑地看他一眼，懷疑他是裝的。
剛走出抽血室沒幾步，迎面就撞上蘇國偉。
他正小心翼翼地?cái)v扶著一個(gè)挺著大肚子的中年女人，臉上堆滿了諂媚討好的笑，點(diǎn)頭哈腰的。
看見蘇平，他愣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把那女人安頓在旁邊的塑料椅子上，快步?jīng)_過來。
“平平?！彼抗鈷哌^沈重?fù)г谔K平腰上的手，眼底掠過算計(jì)，臉上卻擠出虛偽又熱情的笑，“哎呀，這么巧，在這里遇到。這是你男朋友？看著一表人才啊?！?/p>
“不是?！碧K平冷著臉，想繞開他。
蘇國偉立刻堵住路，搓著手，理所當(dāng)然地?cái)傞_掌心：“爸這兩天手頭緊得很，給爸兩千應(yīng)應(yīng)急?！?/p>
“沒錢?！碧K平聲音更冷了。
“嘖，你這孩子。”蘇國偉臉一沉，聲音拔高，帶著慣常的威脅和無賴，“不給是吧？行，我找你媽要去?！?/p>
“她最心疼我，最后還不是得從你給她的藥錢里摳出來給我？”
“她沒錢買藥，你能看著她不管？最后還不是要給她錢?！?/p>
“你給她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都進(jìn)了你老子我的口袋？何必費(fèi)這二遍事？”
“痛快點(diǎn)兒，給我，別磨嘰?！?/p>
蘇平像吞了只蒼蠅，胃里一陣翻騰，冷著臉，氣得發(fā)抖：“我說了，沒錢，也不會再給媽錢，你愛找誰找誰去?！?/p>
她推了沈重一下：“我們走?！?/p>
蘇國偉卻橫跨一步，直接攔住沈重，涎著臉笑：“沈老板是吧？我之前跟朋友去你那修過車?！?/p>
“你看這……你是平平男朋友，我這當(dāng)老丈人的，手頭實(shí)在有點(diǎn)緊……”
他搓著手指，暗示意味十足。
蘇平氣得渾身發(fā)抖，罵道：“你還要不要臉？”
蘇國偉找沈重要錢，還自稱“老丈人”，這樣不要臉的行為，她屬實(shí)是沒想到。
沈重拍拍蘇平的腰，帶著安撫的意味。
他看向蘇國偉，眼神淡淡的，卻帶著一股無形的、沉重的壓力。
蘇國偉心里猛地一咯噔，像被掐住了脖子，本來還想繼續(xù)耍無賴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里。
沈重手臂微微用力，帶著蘇平，伸手撥開蘇國偉，聲音沒什么溫度：“讓開?！?/p>
懾于他高大身軀帶來的壓迫感，蘇國偉悻悻地側(cè)開身，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白眼狼，跟你姐一個(gè)德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