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的隊伍像條彩色的長龍,在山間蜿蜒時,蘇晚的校服裙被路邊的荊棘勾住了。米白色的裙擺被勾出個小三角,她踮著腳扯了半天,非但沒解開,反而把布勾得更緊,急得鼻尖冒汗。山風(fēng)卷著青草的味道吹過來,把她的劉海吹得亂亂的,像團蒲公英。
“別動?!?/p>
江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點喘。他剛幫女生們拎完書包,額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黑色運動服的領(lǐng)口沾著汗,像只剛跑完步的小狗。他蹲下來時,膝蓋“咚”地撞在石頭上,卻只是皺了皺眉,伸手輕輕解開纏在布上的刺。
“小心點。”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腳踝,像羽毛輕輕劃過,癢得她縮了縮腳。荊棘劃破了他的指尖,滲出血珠,他卻只是往褲子上擦了擦,把刺扔進旁邊的草叢,“下次走山路別穿裙子,容易被勾住?!?/p>
蘇晚的臉熱起來,看著他指尖的血珠:“疼嗎?”
“這點小傷算什么?!彼酒饋?,拍了拍褲子上的土,“上次打球摔破膝蓋,比這嚴重多了,你還哭了呢。”
她想起去年秋天的籃球賽,他膝蓋磕在籃球架上,她跑過去時眼淚差點掉下來,被他笑“比我還疼”?,F(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的自己確實有點傻,可看著他受傷,心就是忍不住發(fā)緊。
隊伍在山頂?shù)牟萜荷㈤_時,蘇晚抱著畫板坐在松樹下,畫遠處翻涌的云海。云是棉花糖色的,在藍天上慢慢飄,像被風(fēng)吹動的棉花。江熠不知從哪摘了束野花,紫色的小花瓣上還沾著露水,突然插進她的畫夾里。
“給你的。”他的耳尖紅得像花瓣,“剛才看見蜜蜂在上面飛,應(yīng)該很甜?!?/p>
是些不知名的小野花,紫色的花瓣呈五角星狀,花心是鵝黃色的,像撒了把碎金。蘇晚把野花插進空礦泉水瓶里,放在畫板旁。畫畫時,目光總?cè)滩蛔⊥沁咁湍猩鷤儽荣惻罉?,黑色的身影在綠色的樹冠間晃動,像只靈活的猴子。爬到樹頂時,他突然朝她揮手,運動服被風(fēng)吹得鼓起來,像只展翅的鳥。
“小心點!”蘇晚的聲音被風(fēng)吹得散了,卻看見他朝她做了個鬼臉,摘下片最大的松針,夾在耳朵上。
野餐時,江熠把自己的三明治分給她一半,里面夾著她喜歡的番茄片,切得薄薄的,還撒了點黑胡椒?!拔也粣鄢运岬??!彼f著,卻把她剩下的半塊火腿全吃了,嘴角沾著面包屑,像只偷吃東西的松鼠。
“你明明愛吃番茄?!碧K晚想起上次在食堂,他打了兩份番茄炒蛋,說“一份給你,一份我吃”,結(jié)果全被他自己吃光了。
江熠的耳根紅了紅,沒說話,只是從書包里掏出瓶酸奶,擰開蓋子遞給她——是她喜歡的草莓味,吸管已經(jīng)插好了,包裝上還畫著只舉著畫筆的小熊。
下山時,蘇晚的腳崴了下,疼得“嘶”了聲。山路很陡,碎石子硌得腳底生疼。江熠二話不說就蹲下來:“上來,我背你?!彼暮蟊澈芙Y(jié)實,隔著運動服能感覺到溫?zé)岬捏w溫,像塊曬過的石頭。
蘇晚摟著他的脖子,聞到他頭發(fā)里的青草味,混著淡淡的汗味,突然覺得春游的意義不是看風(fēng)景,是看身邊的人——藏在野花里,藏在三明治里,藏在不算寬厚卻足夠溫暖的后背上??斓缴侥_時,她在他耳邊小聲說:“下次別爬那么高的樹,我會擔(dān)心?!?/p>
江熠的身體僵了僵,然后輕輕“嗯”了聲,腳步卻邁得更穩(wěn)了。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山路上,緊緊挨著,像幅被拉長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