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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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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在陳默書包里躺了三天。

每天他都會拿出來,盯著信封上工整的"致陳默"三個字看很久,然后又原封不動地放回去。他告訴自己,不是不敢看,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時間——這種拙劣的謊言連他自己都騙不過。

周四下午,氣象臺發(fā)布了暴雨預(yù)警。放學鈴一響,同學們就爭先恐后地沖出教室,生怕被雨淋到。陳默慢條斯理地收拾書包,等人都走光了,才從書包最里層抽出那封信。

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烏云壓得很低,仿佛隨時會墜落。陳默深吸一口氣,終于拆開了信封。

【親愛的陳默: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可能已經(jīng)不想再見到我了。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真相,所有的一切。

社長讓我采訪你是真的。校報每學期都有一個"校園風云人物"專欄,作為副社長,我負責這期的選題。你的轉(zhuǎn)學成績打破了學校記錄,加上你獨來獨往的性格,社長認為你會是個有話題性的采訪對象。

第一次見面時,我確實抱著完成任務(wù)的心態(tài)。但當你拒絕我的食堂邀請時,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被人這么干脆地拒絕。從小到大,因為爸爸的關(guān)系,周圍的人總是對我笑臉相迎,即使不喜歡也會假裝熱情。你是唯一一個對我毫不掩飾真實感受的人。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腦子里全是你低頭看書時微皺的眉頭。我撕掉了準備好的采訪提綱,決定用真實的方式認識你,而不是作為一個記者。

后來的一切——學習互助、辯論賽輔導、每天的補習——都不是計劃的一部分。我物理確實很差,緊張時聲音真的會發(fā)抖,熬夜準備辯論賽也絕非表演。每次你教我解題時不經(jīng)意流露的耐心,每次你發(fā)現(xiàn)我進步時眼中閃過的贊許,都讓我更加確定:我不想只做你的采訪者,我想成為能真正走進你心里的人。

我知道欺騙從一開始就錯了。我本該早點告訴你真相,但我害怕看到你現(xiàn)在這樣的眼神——冷漠、懷疑、受傷。我太懦弱了,活該失去你的信任。

唯一不假的是我的感情。陳默,我喜歡你,與采訪無關(guān),與校報無關(guān),只因為你是你。

無論你是否原諒我,我都會繼續(xù)喜歡你。如果可能的話,明天放學后,我在音樂教室等你。

永遠愧疚的林暖】

信紙上有幾處水漬暈開的痕跡,像是被淚水打濕過。陳默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些痕跡,胸口泛起一陣酸澀的疼痛。

窗外開始下雨,起初只是零星幾滴,很快便發(fā)展成傾盆大雨。雨點砸在玻璃上,發(fā)出密集的敲擊聲,像極了陳默此刻雜亂的心跳。

他想起林暖熬夜后眼下的青黑,想起她在辯論臺上暈倒時輕得像羽毛的重量,想起她每次解對題目時眼中閃爍的喜悅——那些都是演不出來的。如果一切都是謊言,她何必如此拼命?

雨越下越大,天色越來越暗。陳默看了看表——四點四十分。如果林暖真的在音樂教室等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那里。

他猛地站起來,把信塞進口袋,抓起書包沖出了教室。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他的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跑到音樂教室所在的藝術(shù)樓要穿過整個操場,而此刻外面正下著瓢潑大雨。

陳默在屋檐下猶豫了一秒,隨即沖進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間浸透了他的校服,順著脖頸流進衣領(lǐng),但他顧不上這些。他跑得那么快,水花在腳下飛濺,仿佛要趕在什么重要的東西消失前抓住它。

藝術(shù)樓的大門虛掩著。陳默渾身滴水地沖上三樓,在音樂教室門前剎住腳步。他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前,呼吸因為奔跑而急促。透過門上的玻璃窗,他看到林暖獨自坐在鋼琴前,背影孤單而堅定。

陳默推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她。林暖轉(zhuǎn)過身,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大:"陳默?你...你怎么淋成這樣..."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陳默徑直走到她面前,從口袋里掏出那封被雨水浸濕的信,啪地拍在鋼琴上。

"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他的聲音沙啞,"為什么要一個人承擔這些?"

林暖的嘴唇顫抖著:"我...我怕你恨我..."

"我確實恨你。"陳默說,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我恨你讓我習慣了有人陪伴,恨你讓我開始期待每天見到你,恨你...讓我變得不像我自己。"

林暖的眼圈紅了:"對不起..."

"但更可恨的是,"陳默向前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即使知道了真相,我還是沒辦法真的討厭你。"

雨聲填滿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林暖仰頭看著陳默,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你...原諒我了嗎?"

陳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采訪任務(wù)怎么辦?"

"我已經(jīng)跟社長說了,放棄這個選題。"林暖輕聲說,"周燁想接手,但我不同意。我...我不想讓任何人打擾你。"

陳默注視著林暖濕潤的眼睛,那里面的真誠讓他最后的防線也崩塌了。他嘆了口氣,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笨蛋,哭什么。"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林暖的眼淚決堤而出。她抓住陳默的手腕,聲音破碎:"我以為...再也不會理我了..."

"差點就不理了。"陳默任由她抓著自己,"你的信寫得太肉麻,看得我起雞皮疙瘩。"

林暖破涕為笑:"那你還淋著雨跑來?"

"...路過。"

"騙人!"林暖松開他的手腕,轉(zhuǎn)而揪住他濕透的衣領(lǐng),"陳默,你就是在乎我,承認吧!"

陳默的耳根紅了,但這次他沒有否認:"...煩死了。"

林暖突然踮起腳尖,在陳默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后迅速退開,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這、這是道歉的吻!"

陳默僵在原地,被親過的地方像被烙鐵燙過一樣發(fā)熱。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林暖慌亂地收拾書包準備逃跑。

"等等。"他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一把抓住林暖的手腕,"就這樣?"

林暖眨眨眼:"???"

陳默深吸一口氣,鼓起畢生勇氣:"道歉的話...不夠誠意。"

下一秒,他俯身吻住了林暖的嘴唇。這個吻很輕,像羽毛拂過,卻讓兩人都顫抖不已。林暖的手緊緊攥住陳默的衣襟,而他則扶住她的后腦,加深了這個吻。

窗外,暴雨依舊,但音樂教室里仿佛有一個獨立的小宇宙,安靜而溫暖。當兩人分開時,林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這、這是原諒的吻嗎?"

陳默別過臉去,但紅透的耳朵出賣了他:"...閉嘴。"

林暖笑嘻嘻地抱住他的手臂:"陳大學霸害羞了!"

"再說話我就收回原諒。"陳默威脅道,但語氣里沒有一絲兇狠。

林暖立刻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她看了看陳默濕透的衣服,皺起眉:"你這樣會感冒的。"

"誰讓你選這么遠的地方。"

"我有傘!"林暖從書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傘,"不過...兩個人用可能有點擠..."

陳默接過傘:"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們擠在一把傘下走在雨中,肩膀緊緊相貼。林暖比陳默矮半個頭,她的發(fā)絲時不時蹭到他的下巴,癢癢的。陳默不自覺地放慢腳步,希望這段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陳默,"林暖突然小聲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你為什么會轉(zhuǎn)學?。?

陳默的身體微微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來:"父母離婚,我跟媽媽搬到了這個城市。"

林暖輕輕"啊"了一聲:"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沒事。"陳默的聲音很平靜,"早就習慣了。我爸...酗酒,經(jīng)常家暴。初三分居,高一正式離婚。"

林暖的手悄悄握住了陳默的,溫暖而堅定:"以后...你有我了。"

這句簡單的承諾讓陳默喉嚨發(fā)緊。他緊了緊握住林暖的手,沒有回答,但心意已經(jīng)通過交握的雙手傳遞了過去。

雨漸漸小了,陽光透過云層灑下金色的光斑。他們走到一個岔路口,林暖指了指右邊:"我家就在那條街上。"

陳默點點頭,卻沒有松開她的手:"明天...還去圖書館嗎?"

林暖眼睛一亮:"去!"

"老時間。"陳默說,"別遲到。"

"遵命!"林暖敬了個滑稽的軍禮,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周一的物理小測..."

"我會繼續(xù)教你。"陳默打斷她,"但不是因為互助計劃。"

林暖的臉又紅了:"那...是因為什么?"

陳默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一個真心的、明亮的笑容:"自己想。"

林暖呆住了:"陳默...你笑了?"

陳默立刻收斂了笑容,但眼里的溫柔還在:"你看錯了。"

"我看到了!你明明笑了!"林暖激動地跳起來,"天啊,陳大學霸居然會笑!我要拍照留念!"

"你敢。"陳默板起臉,但眼底的笑意出賣了他。

他們在林暖家樓下道別。林暖躊躇了一會兒,小聲問:"那我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

陳默挑眉:"你說呢?"

"男...男朋友?"林暖的聲音越來越小。

陳默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嗯。"

林暖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飛快地在陳默唇上又親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跑進樓道:"明天見,男朋友!"

陳默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陽光穿過云層,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映出彩虹的顏色。

回家的路上,陳默的手機響了。是媽媽發(fā)來的短信:【今晚加班,冰箱里有飯菜,自己熱著吃】

他簡短地回復(fù)了一個"好",然后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媽,我交女朋友了】

發(fā)完這條消息,陳默感到一種奇妙的輕松感。他第一次覺得,也許生活并不總是那么糟糕,也許真的有人能走進他封閉的世界,帶來陽光和溫暖。

手機很快又響了,這次是媽媽的電話。陳默接起來,聽到母親難得激動的聲音:"真的嗎?是個什么樣的女孩?什么時候帶回家看看?"

陳默笑著聽媽媽一連串的問題,目光落在遠處漸漸消散的雨云上:"她...很吵,很固執(zhí),總是笑得沒心沒肺..."

但就是這樣的她,照亮了我的世界。這句話陳默沒有說出口,但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林暖。


更新時間:2025-08-06 04:4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