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像被打翻的墨水瓶，在午后的天空迅速暈開。蘇晚剛把數(shù)學練習冊塞進書包，豆大的雨點就砸在了玻璃窗上，發(fā)出“噼啪”的聲響，很快連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完了，我沒帶傘?！绷洲鞭卑侵皯敉饪?，校服裙的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我媽說今天加班，要自己走回家的。”
蘇晚也皺起眉。她的傘早上被弟弟搶去當玩具，此刻大概正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沾著他剛玩過的泥巴。走廊里已經(jīng)擠滿了避雨的學生，吵吵嚷嚷的，像群被淋濕的麻雀。
“要不我們等雨小點？”林薇薇拽著她的胳膊，往樓梯口退了退。
蘇晚剛點頭，就聽見一陣熟悉的笑聲穿透雨幕。她抬頭，看見江熠和幾個男生舉著校服外套往校門口沖，黑色的身影在雨里像支離弦的箭。他跑在最前面，外套頂在頭上，露出的白襯衫很快被雨水洇出深色的痕跡，貼在背上。
“江熠！”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江熠的腳步猛地頓住，回頭看見她時，眼睛亮了亮，像被雨水洗過的星星。他轉身跑回來，發(fā)梢滴著水，睫毛上掛著水珠，站在她面前時，褲腳已經(jīng)濕透，沾著草屑。
“沒帶傘？”他問，聲音混著雨聲，有點悶。
蘇晚點點頭，指尖絞著書包帶。雨水順著走廊的屋檐往下淌，在他腳邊積了個小小的水洼，映出他歪著頭的影子。
江熠突然從書包里掏出把黑色的傘，傘骨上貼著個眼熟的狐貍貼紙——是她丟失的那個掛件上的圖案，尾巴斷了一截，用透明膠帶粘著?！拔?guī)Я耍黄鹱?？?/p>
傘面“唰”地撐開，像朵突然綻放的墨色花，擋住了斜斜的雨絲。蘇晚盯著那個狐貍貼紙，突然想起他總把這個掛件帶在身上，連打球時都別在書包上。
“不用了，我們……”
“走吧?！苯诎褌阃掷锶巳?，自己則抓起校服外套頂在頭上，“我家順路，送你們到巷口?！?/p>
雨太大了，三個人擠在一把傘下，肩膀挨著肩膀。蘇晚的胳膊碰到江熠的手臂，他的校服外套濕透了，帶著雨水的涼意，卻又透著點少年人的體溫。風卷著雨絲鉆進來，她忍不住往他那邊靠了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著青草的味道。
“往這邊躲點。”江熠把傘往她這邊傾斜了大半，自己的半邊肩膀露在雨里，白襯衫很快濕透，貼在皮膚上，能看見里面黑色背心的輪廓。
走到巷口時，林薇薇的媽媽舉著傘在路燈下招手?！澳俏蚁茸呃?！”林薇薇鉆進雨幕前，沖蘇晚擠了擠眼睛，“謝啦江熠！”
巷子里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雨打傘面的“咚咚”聲。江熠把傘完全往蘇晚這邊推，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淌著水，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你家就在前面吧？”他望著不遠處的紅門，聲音有點啞。
“嗯?！碧K晚往他那邊推了推傘，“你快回去，別感冒了。”
他卻沒動，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個塑料袋，遞過來。里面是本用保鮮膜裹著的數(shù)學練習冊，封面上有他龍飛鳳舞的名字?！斑@個給你，里面有幾道題的解法，你上次說不會的?！?/p>
塑料袋上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涼得她縮了縮手指?！澳闶裁磿r候弄的？”
“昨晚?！苯诘亩庠诼窡粝路褐t，“快進去吧，雨要下大了?！?/p>
蘇晚接過練習冊，突然想起早上他塞給她的白煮蛋，蛋白滑嫩，帶著她喜歡的鹽味。她把傘往他懷里塞：“傘你拿著，明天還我。”
“不用?！彼滞苹貋恚讣馀龅剿恼菩?，像團溫熱的火，“我家近，跑幾步就到?！彼D了頓，突然湊近一步，雨水打濕的睫毛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那個白煮蛋……你吃了嗎？”
雨聲突然變得很響，蓋過了她的心跳。蘇晚看著他眼里晃動的燈影，輕輕“嗯”了一聲。
江熠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轉身沖進雨里。黑色的身影在巷子里跑著，很快就拐進了拐角，傘骨上的狐貍貼紙在雨幕里閃了一下，像顆墜落的星。
蘇晚站在紅門前，捏著那本還帶著體溫的練習冊，突然覺得這個雨天好像沒那么冷了。傘面上的水珠順著邊緣往下滴，在腳下積了個小小的水洼，映出她發(fā)燙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