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課的陽光斜斜地切進教室,落在蘇晚攤開的素描本上。老師說要畫“最熟悉的人”,她的鉛筆懸在紙上,卻遲遲落不下去——腦海里反復浮現(xiàn)的,是江熠投籃時揚起的手臂,是他低頭講題時的睫毛,是雨天里他濕透的白襯衫。
“畫誰呢?”林薇薇湊過來,戳了戳她的草稿紙,上面只有幾道凌亂的線條,“我畫我家狗,超可愛?!?/p>
蘇晚沒說話,眼角的余光偷偷往斜前方瞟。江熠正趴在桌上,對著素描本奮筆疾書,側(cè)臉的線條被陽光描得很清晰,下頜線繃著,像尊少年雕塑。他握筆的姿勢很好看,食指關節(jié)突出,是常年打籃球磨出的薄繭。
她突然想起上周體育課,他幫她撿草稿紙時,指尖劃過她手背的溫度。那天的陽光也像今天這樣,落在他發(fā)頂,泛著金芒。
“蘇晚,老師過來了!”林薇薇的聲音帶著點急。
蘇晚慌忙低下頭,鉛筆在紙上劃出道弧線。是個男生的背影,穿著黑色球衣,站在籃球架下,右手抓著球,正要起跳——是江熠最常做的投籃預備動作,她看了無數(shù)次,閉著眼都能畫出來。
筆尖在紙上沙沙游走,她不敢畫臉,只敢仔細描摹他球衣的號碼“7”,還有被風吹起的衣角。畫到球鞋時,她的手頓了頓——那雙白色的運動鞋,鞋邊沾著塊洗不掉的藍顏料,是上次板報評比時,他幫她扶梯子蹭到的。
“畫得挺像啊。”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蘇晚差點把鉛筆扔出去。她抬頭,撞進江熠帶著笑意的眼睛里。他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正低頭看她的素描本,目光落在那個背影上,嘴角彎起個好看的弧度。
“隨便畫的?!彼琶仙纤孛璞荆橆a燙得能煎雞蛋,指尖卻被他按住了。
“讓我看看嘛。”江熠的聲音帶著點耍賴的意味,指腹蹭過她的手背,像只毛茸茸的小獸。他趁她愣神的功夫,抽走了素描本,翻開時,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
前面幾頁是些花草和靜物,可從上個月開始,畫風突變——有個穿白襯衫的男生在走廊里看書,有個舉著綠豆冰的少年在小賣部門口笑,還有個低頭解題的側(cè)影,筆尖懸在草稿紙上,睫毛很長。
全是他。
蘇晚的臉徹底紅透了,伸手去搶,卻被他舉得高高的?!敖?!”她又氣又急,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別搶啊?!彼蝗环诺吐曇簦讣廨p輕點在最后一頁的背影上,“這里錯了,我投籃時,左手會護在球側(cè)面?!?/p>
他把素描本還給她,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拔也桓嬖V別人?!彼f完,轉(zhuǎn)身就跑,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響,像只受驚的鹿。
蘇晚抱著素描本,心臟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偷偷抬眼,看見江熠正假裝畫畫,肩膀卻繃得很緊,連耳根都紅到了脖子。
下課前,老師讓自愿展示作品。江熠第一個舉起手,他的畫上是個女生,蹲在樹蔭下,抱著本素描本,頭發(fā)被風吹得亂亂的,腳邊還放著半塊沒吃完的綠豆冰。
“這是誰???”有人喊。
江熠笑了笑,目光往蘇晚這邊掃了一眼,沒說話。蘇晚看著那幅畫,突然想起上周的午后——她蹲在操場邊畫他打球,被風吹亂了頭發(fā),手里確實捏著半塊綠豆冰。
原來他早就看見了。
放學時,蘇晚收拾書包,發(fā)現(xiàn)素描本里夾了張紙條。是江熠的字跡,龍飛鳳舞:“下次畫我正面,我不動。”旁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嘴角沾著綠豆沙。
她把紙條夾進素描本,指尖劃過那個笑臉,突然覺得陽光甜得發(fā)膩。窗外的蟬鳴不知什么時候響了起來,混著鉛筆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像首只有他們能聽懂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