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績貼出來那天，秋風(fēng)卷著梧桐葉打在公告欄的玻璃上，沙沙響得像誰在嘆氣。蘇晚踮著腳在榜單上找自己的名字，手指劃過“蘇晚”兩個字時，指尖有點發(fā)顫——數(shù)學(xué)成績比上次多了十分，可排名還是在中游晃悠，而江熠的名字像顆釘子，牢牢釘在榜首，紅色的鋼筆字被陽光曬得發(fā)亮。
“進(jìn)步很大了！”林薇薇從后面湊過來，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你看你數(shù)學(xué)，上次才剛及格呢?！?/p>
蘇晚沒說話，低頭踢著腳下的梧桐葉。那十分里，有多少個夜晚是對著江熠給的草稿紙發(fā)呆，有多少次想問他“輔助線為什么要往這邊畫”，卻又把話咽回肚子里。她攥著口袋里的新草稿紙，上面是她熬夜整理的錯題，想找機會請他幫忙看看，此刻卻沒了勇氣。
放學(xué)的鈴聲拖著長音響起，學(xué)生們像潮水般涌出教學(xué)樓。蘇晚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走到公告欄后的梧桐樹下時，看見江熠正踮著腳往樹干上貼什么。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貼在粗糙的樹皮上，像幅歪歪扭扭的畫。
“在干嘛？”她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嚇得他手一抖，手里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是片梧桐葉，葉面上用鉛筆寫著行字，被風(fēng)吹得有點模糊。江熠慌忙撿起來，往身后藏，耳根紅得像被夕陽烤過的蘋果：“沒、沒什么，撿葉子玩?！?/p>
蘇晚的目光落在樹干上——那里已經(jīng)貼了好幾片葉子，有的寫著“加油”，有的畫著笑臉，最顯眼的一片上是句數(shù)學(xué)公式：“a2+b2=c2”，旁邊畫了個叼著綠豆冰的小人。
“這些都是你貼的？”她蹲下去，撿起片剛掉的葉子，葉脈清晰得像張網(wǎng)。
江熠撓了撓頭，從口袋里掏出片新葉子遞給她。這片葉子比別的都大，葉面上用鋼筆寫著她的名字，旁邊畫著個投籃的小人，球衣號碼是“7”，小人的腳下還踩著行小字：“下次考進(jìn)前二十，我請你吃綠豆冰——管夠。”
梧桐葉的邊緣有點扎手，蘇晚捏著葉柄轉(zhuǎn)了轉(zhuǎn)，陽光透過葉片的紋路，在她手背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她突然想起上周晚自習(xí)，他趁老師轉(zhuǎn)身時，往她桌肚里塞了顆橘子糖，糖紙沙沙響的聲音，和此刻的風(fēng)聲很像。
“我會的。”她抬頭時，撞進(jìn)他帶著笑意的眼睛里，那里盛著整個秋天的陽光，比公告欄上的紅色分?jǐn)?shù)要暖得多。
江熠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點燃的星火。他突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筆記本，撕下一頁折成方塊塞給她：“這個也給你?！?/p>
是他整理的錯題集，每道題旁邊都畫了簡筆畫：幾何題旁是個舉著直尺的小人，函數(shù)題旁是條扭來扭去的曲線，最后一頁畫著兩只手，正把一片梧桐葉往對方手里遞。
那天的梧桐葉落了滿地，蘇晚踩著脆響的葉子往家走，口袋里的梧桐葉和筆記本沉甸甸的。她時不時掏出葉子看一眼，投籃小人的衣角被風(fēng)吹得卷起來，像在為她加油。原來有些鼓勵從不用大聲說，藏在公式里，藏在梧桐葉里，就甜得足夠讓人鼓起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