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如同裹著棉布的實心鐵棍砸下,沉悶中裹挾著破開棉絮的力道,驟然截斷了林郁幽的撲擊。
徐若楠的睫毛顫了顫,透過眼縫瞥見閨蜜蘇琪舉著平底鍋立在門口,鍋底凹陷成深坑,邊緣黏著幾縷黑發(fā),鍋沿的油漬簌簌震落。
林郁幽的動作猛然僵滯,安悅音的身體晃了晃,如同被抽去絲線的木偶,沉重地軟倒在地。
她的脖頸仍維持著一百八十度扭轉(zhuǎn)的姿態(tài),臉頰緊貼冰冷的地板,瞳孔里映出蘇琪緊繃的側(cè)臉,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
“快走!”
蘇琪的嗓音帶著劇烈喘息,她甩開變形的平底鍋,一把攥緊徐若楠的胳膊。
滾燙的掌心沾滿鍋底鐵銹,拽得徐若楠臂骨生疼,卻將她混沌的神志瞬間撕裂。
兩人剛沖至電梯口,身后便傳來令人牙酸的咔咔聲,仿佛鈍器反復(fù)敲鑿骨節(jié)。
徐若楠猝然回望,只見安悅音的身體正以折刀開合時的銳角扭曲變形。
她的脊椎向后反弓,胸腔緊貼脊骨,膝蓋反向彎折,關(guān)節(jié)處的皮膚被硬生生撐裂,森白骨茬刺破皮肉,在廊燈下泛出冷硬寒光。
“她…她在重組身體!”
徐若楠的嗓音劈出尖嘯,按向電梯鍵的手指抖如風(fēng)中枯葉,金屬按鈕被按得哀鳴不止,深深凹陷。
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慢悠悠地跳動,每一秒都像被無限拉長,走廊盡頭的陰影里,安悅音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展開,斷裂的骨頭茬縮回皮膚,卻在原地留下幾滴粘稠的液體,像融化的蠟燭。
電梯門開的瞬間,一只蒼白的手突然從門縫里擠出來,指尖泛著青黑,指關(guān)節(jié)以反人類的角度彎曲,死死扒住金屬門框。
徐若楠聞到一股濃烈的腥甜,像剛打開的罐頭。
“快!”
蘇琪嘶吼著用肩膀猛撞過去,全身重量狠狠壓向門板,只聽“咔嚓”一聲爆裂脆響,指骨斷裂的動靜清晰得如在耳邊炸開。
那只手瞬間癱軟,卻在滑落的剎那,指尖擦過徐若楠的腳踝,留下一道冰冷的紅痕。
電梯開始下墜,鋼絲繩的刺耳摩擦聲里,混雜著上方傳來的非人嚎叫,那聲音穿透電梯井的鋼筋水泥,震得轎廂內(nèi)壁簌簌掉灰。
徐若楠死死盯著瘋狂跳動的樓層數(shù)字,每降一層,心臟便隨之沉落一寸,仿佛腳下是吞噬一切的深淵。
“去我家!”
蘇琪扶著電梯壁大口喘著粗氣,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我爸留了把獵槍,上了膛的!”
二十分鐘后,蘇琪家的衛(wèi)生間亮著慘白的燈光。
徐若楠坐在馬桶蓋上,用碘伏擦拭手臂的玻璃劃傷,棉簽觸及傷口的瞬間,疼得她指尖發(fā)顫。
鏡中的自己面色慘白如紙,眼下暈開的黑影濃重似墨,嘴唇干裂起皮,嘴角還沾著狂奔時咬破的血痂。
突然,鏡面泛起水波般蕩漾的漣漪,燈光在上面折射出扭曲的、支離破碎的光斑。
徐若楠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驟縮
—安悅音的臉正從她身后的鏡中緩緩浮現(xiàn)。
半張臉浸在波紋里,濕漉漉的頭發(fā)緊貼著蒼白的臉頰,仿佛剛從深水里撈出。
更駭人的是,她的眼眶里淌出濃稠的黑色液體,正順著冰冷的鏡面蜿蜒下淌。
“若楠...”
鏡子里的安悅音嘴唇艱難地翕動,聲音沙啞而沉悶,像被水徹底泡脹的紙,
“筆記本... 我床底下... 密碼是我們認識那天...”
最后幾個字模糊得幾不可聞,她的臉驟然扭曲變形,嘴角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向上撕扯,瞬間露出里面密密麻麻、閃著寒光的尖牙。
徐若楠的手指深深摳進馬桶蓋的縫隙,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慘白,仿佛要嵌進塑料里,但她死死釘在原地,目光如鉤,緊鎖鏡中那恐怖的幻象,將每一個字都狠狠鑿進腦海。
“徐若楠?”
蘇琪的敲門聲毫無預(yù)兆地響起,帶著急促的擔(dān)憂,
“你還好嗎?我煮了點熱水?!?/p>
鏡中的漣漪瞬間平息,安悅音的臉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狠狠抹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余下徐若楠自己那張驚惶扭曲的倒影。
然而,鏡子邊緣的水漬仍在緩緩蠕動,在冰冷的玻璃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濕漉漉的痕跡,宛如一個指向門口的、詭異的箭頭。
徐若楠猛地拉開房門,蘇琪舉著水杯的手頓時僵在半空。
她清晰地看見徐若楠眼底翻涌的決絕,那里面燃燒著某種近乎瘋狂的火焰。
“我必須回去?!?/p>
徐若楠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留了東西給我,那可能是結(jié)束這一切的唯一辦法?!?/p>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傾瀉而下,雨點狂暴地砸在玻璃上,發(fā)出密集的噼啪作響,像無數(shù)冰冷的手在瘋狂拍打著門扉。
蘇琪的獵槍靜靜倚在墻角,金屬槍管在燈光下泛著幽冷的寒光,卻未能驅(qū)散徐若楠心頭彌漫的刺骨寒意。
她無比清醒地知道,那間公寓里等著她的,絕不僅僅是一本筆記本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