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動人的旋律從指尖流淌出來時，蘇念念的指尖在譜子上洇出淺灰的印子。第三排的男生又在偷笑，她唱到 “天青色等煙雨” 的轉(zhuǎn)音時，聲音像被風(fēng)吹歪的風(fēng)箏，在高音區(qū)打著旋兒墜落。文藝委員白薇薇抱著樂譜經(jīng)過，發(fā)梢掃過林默的椅背，留下一串甜膩的梔子花香。
“林默，你的合唱服改好了。” 白薇薇把疊得整整齊齊的演出服放在他桌上，淡藍色的緞面襯得她雪白的皮膚格外刺眼，“我特意按你的尺寸收了腰圍，下午排練要穿哦?！?她說話時，指尖幾乎要碰到林默轉(zhuǎn)筆的手，卻在半空中被他翻書的動作避開。
林默的目光落在蘇念念顫抖的指尖上，她正用橡皮反復(fù)蹭著譜子上的褶皺?！案页！?他側(cè)過身時，白襯衫的袖口掃過蘇念念的手背，帶著洗過的皂角香。降 B 調(diào)的音階從他喉嚨里漫出來，像浸過清泉的石子，把她跑飛的調(diào)子穩(wěn)穩(wěn)托住。
蘇念念跟著他的節(jié)奏張嘴，余光瞥見白薇薇站在講臺邊，手里的草莓棒棒糖轉(zhuǎn)得飛快，塑料包裝在陽光下折射出粉色的光斑。上周三她親眼看見，白薇薇把一整盒草莓蛋糕塞進林默的儲物柜，第二天保潔阿姨清理時，蛋糕盒子上的草莓圖案還沾著奶油 —— 林默根本沒碰過。
“這里要換氣?！?林默的指尖點在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 這句的尾音上，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蘇念念突然發(fā)現(xiàn)，他食指第二節(jié)有塊淺粉的印記，像被什么東西染過，形狀和她昨天掉在香樟樹下的草莓糖一模一樣。
課間鈴響的瞬間，白薇薇抱著樂譜擠到林默身邊，發(fā)梢故意蹭過他的肩膀。“我把合唱站位表改了哦，我們倆中間只隔一個空位?！?她翻開樂譜，扉頁上用銀筆描著片心形的草莓葉，“這是我托人從上海帶的樂譜夾，上面的草莓是不是很可愛？”
林默轉(zhuǎn)筆的動作頓了頓，黑色筆桿在虎口處磕出輕響。“不用了，我跟蘇念念一組?！?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喧鬧突然靜止。白薇薇捏著樂譜夾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草莓葉的銀粉簌簌往下掉，落在蘇念念的譜子上。
“可是……” 白薇薇的眼眶紅了，捏著棒棒糖的手往林默眼前遞，“這個是你喜歡的牌子吧？我特意買了草莓味的。” 塑料包裝被捏得變了形，粉色的糖汁順著指縫往下淌。
蘇念念看見林默的眉頭蹙成小山，指尖在譜子上的草莓圖案上用力按了按 —— 那是她今早發(fā)現(xiàn)的涂鴉，此刻被他按出淺淺的凹痕?！安挥谩！?他推開白薇薇的手時，力道重得讓棒棒糖掉在地上，粉色的糖塊摔成兩半，像顆破碎的心臟。
白薇薇的眼淚終于掉下來，轉(zhuǎn)身時故意撞了蘇念念的胳膊肘。譜子嘩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張飄到林默腳邊，他彎腰去撿的瞬間，蘇念念看見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糖紙，邊角還粘著點透明的糖渣。
“小心?！?林默把譜子遞給她時，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捏了捏，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他的掌心帶著點黏膩，蘇念念低頭聞了聞，是草莓糖的甜香 —— 和地上摔碎的棒棒糖味道一模一樣。
合唱排練時，白薇薇站在斜前方，回頭的頻率比指揮棒還勤。當(dāng)林默幫蘇念念糾正口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嘴角時，白薇薇手里的譜架突然 “哐當(dāng)” 倒了，金屬支架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抱歉手滑了?！?她彎腰撿譜架時，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刺向蘇念念。林默卻像沒看見似的，用鉛筆在她譜子上的換氣記號旁畫了個小草莓：“這里要像咬草莓一樣換氣，輕一點。” 他說話時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燙得蘇念念差點唱破音。
放學(xué)鈴響時，蘇念念在課桌縫里摸到個硬紙包。拆開來看，是顆完整的草莓糖，塑料包裝上的小熊貼紙缺了只耳朵 —— 是她上周在操場弄丟的那顆。糖下面壓著張紙條，字跡被反復(fù)描過：“你的轉(zhuǎn)音很好聽，像草莓糖在化?！?/p>
她捏著糖跑出教室時，正看見白薇薇把林默堵在香樟樹下?！拔业降啄睦锊缓?？”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手里舉著張合影 —— 是去年藝術(shù)節(jié)的合照，白薇薇站在林默身邊，笑得一臉燦爛。林默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蘇念念身上，突然把什么東西塞進了校服內(nèi)側(cè)的口袋。
蘇念念躲在宣傳欄后面，看見林默推開白薇薇轉(zhuǎn)身就走，白襯衫的后擺掀起時，露出半截粉色的糖紙 —— 正是她剛才摸到的那顆。而被他塞進內(nèi)袋的東西，輪廓像是個小小的鐵盒，在夕陽下閃著金屬的光。
晚自習(xí)前，張曉曉神神秘秘地湊過來，手里揮著張照片：“我在林默的儲物柜縫里撿到的！” 照片上是蘇念念畫的 Q 版草莓人，被人用透明膠帶貼在香樟葉標(biāo)本上，邊角已經(jīng)起了毛邊。
蘇念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指尖撫過照片背面 —— 那里用鉛筆寫著行小字：“第三顆掉在籃球場的糖，找到時糖紙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