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偅挚偟搅?。"
助理小張的聲音將桑沐雨從文件中拉回現(xiàn)實。她抬頭看了眼時鐘——比約定時間提前半小時，典型的林世杰風格，故意打亂對方節(jié)奏。
"讓他進來。"桑沐雨合上文件夾，迅速整理桌面。
門被推開，林世杰一身筆挺西裝走進來，皮鞋锃亮得能照出人影。他身后跟著兩個助理，手里抱著厚厚的資料。
"沐雨，好久不見。"林世杰微笑著伸出手，"云南的水土果然養(yǎng)人，你看起來氣色不錯。"
桑沐雨禮節(jié)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林總遠道而來，辛苦了。"
"叫我世杰就好。"林世杰環(huán)顧辦公室，"聽說你在這里做得風生水起，總部很期待看到成果。"
"項目按計劃推進。"桑沐雨示意他坐下，"需要我安排人帶你參觀嗎？"
"不急。"林世杰從助理手中接過一份文件，"先聊聊這個。董事會對你提出的追加投資有些疑問。"
桑沐雨接過文件，是份財務分析報告，上面用紅筆圈出了多處質疑點。她一眼就認出那是林世杰的筆跡。
"這些數據都有詳細支撐材料。"她平靜地說。
"我相信你有。"林世杰微笑，"但鄉(xiāng)村旅游投資回報周期長，董事會更希望看到短期收益。比如..."他翻開另一頁，"茶廠改造這塊，預算是否過高？"
桑沐雨瞇起眼睛。云霧茶廠改造是整個項目的核心，林世杰明顯做足了功課。
"傳統(tǒng)工藝保護需要投入。"她解釋道，"但長遠看，文化附加值能帶來品牌溢價。"
"理論上是這樣。"林世杰點頭，"但實際運營中常會遇到...意外情況。"他對助理使了個眼色，后者遞上一份新文件。
桑沐雨翻開文件，臉色驟變。這是一份環(huán)境檢測報告，顯示云霧茶廠部分土壤鉛含量超標。
"這不可能。"她脫口而出，"茶廠一直采用有機種植..."
"報告由省環(huán)境監(jiān)測中心出具。"林世杰惋惜地說，"如果屬實，項目可能要暫停，等待全面調查。"
桑沐雨迅速翻閱報告，心沉了下去。簽字日期是三天前，正是林世杰確定來云南的日子。太過巧合。
"我需要核實這份報告。"她抬起頭，"在此之前，項目按原計劃進行。"
林世杰聳聳肩："當然，這是你的項目。不過..."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董事長很重視企業(yè)社會責任，任何環(huán)保問題都會直接影響亞太區(qū)副總的任命。"
赤裸裸的威脅。桑沐雨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林世杰不僅想毀掉她的項目，還要利用齊岳的茶廠做文章。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十點還有個會議。"她站起身，示意談話結束。
林世杰優(yōu)雅地起身："正好，我約了縣環(huán)保局的李局長午餐，了解下當地政策。要一起嗎？"
"不必了。"桑沐雨勉強維持著職業(yè)微笑，"祝您午餐愉快。"
林世杰離開后，桑沐雨立刻撥通了齊岳的電話。
"我需要見你，現(xiàn)在。"她簡短地說。
二十分鐘后，齊岳匆匆趕到她的辦公室。桑沐雨將環(huán)境報告推到他面前。
"看過這個嗎？"
齊岳快速瀏覽報告，眉頭越皺越緊："這是偽造的。我們每年都做土壤檢測，從未超標。"
"檢測機構公章是真的。"桑沐雨指出。
"但數據被篡改了。"齊岳指著幾個參數，"這些數值在自然條件下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有人故意陷害。"
"林世杰。"桑沐雨冷笑，"他今天剛到，就拿出這份'驚喜'。"
齊岳沉思片刻："李局長...是不是叫李國強？"
"你認識？"
"遠房表舅。"齊岳苦笑，"從小就不對付。他兒子開了一家茶廠，一直想吞并我們的老茶園。"
桑沐雨眼睛一亮："所以這是地方利益與林世杰勾結？"
"很可能。"齊岳拿出手機，"我需要打個電話。"
他走到窗邊低聲通話，桑沐雨只能捕捉到零星的"爸"、"老領導"、"復查"等詞語。五分鐘后，齊岳回來，表情輕松了些。
"明天會有省里的專家團隊來重新采樣。"他說，"我父親...繼父的老戰(zhàn)友在環(huán)保廳工作。"
桑沐雨驚訝地看著他："你確定能搞定？"
"不敢說百分百。"齊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但李國強不敢在省里來人時耍花樣。"
桑沐雨長舒一口氣，突然感到一陣疲憊。她揉了揉太陽穴，這才意識到從早上起就沒吃東西。
"謝謝。"她輕聲說，"我沒想到..."
"沐雨。"齊岳突然向前一步，"無論我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我永遠不會看著別人傷害你的事業(yè)。"
他的眼神如此真誠，桑沐雨一時語塞。過去幾個月，她將齊岳釘在"背叛者"的恥辱柱上，從未想過他可能仍是那個愿意為她遮風擋雨的人。
"為了項目。"她最終說道，移開視線。
"為了項目。"齊岳順從地重復，后退一步，"對了，林世杰還準備了什么'驚喜'？"
桑沐雨搖頭："暫時只看到這份報告。但他提到要'全面考察'，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我們需要提前準備。"齊岳思考著，"你的所有成功項目案例，應對質疑的慣用策略，可能被攻擊的薄弱環(huán)節(jié)..."
"我已經整理了一部分。"桑沐雨打開電腦，"但時間太緊..."
"我可以幫忙。"齊岳提議，"茶廠那邊今晚沒什么急事。"
桑沐雨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他們并肩坐在電腦前，開始梳理項目防御策略。齊岳對市場分析的理解出乎她的意料，幾次提出精準建議。時間飛快流逝，等他們抬頭時，窗外已是華燈初上。
"餓了嗎？"齊岳問，"我知道附近有家小店，野菜做得很好。"
桑沐雨本想拒絕，但胃部不爭氣地叫了一聲。齊岳笑了，那種她熟悉又陌生的笑容，眼角泛起細紋。
"只是工作餐。"她強調道，抓起外套。
小店藏在巷子深處，只有四張桌子，但干凈整潔。老板娘熱情地招呼齊岳，稱他"齊老師"，顯然他是?？?。
"你經常來？"桑沐雨好奇地問。
"每周兩三次。"齊岳為她拉開椅子，"這里離茶廠近，加班時就來吃晚飯。"
"你以前最討厭路邊小店。"
"人總會變。"齊岳遞給她菜單，"嘗嘗野蕨菜炒臘肉，是招牌。"
菜上來后，桑沐雨驚訝地發(fā)現(xiàn)都是她喜歡的口味——辣度適中，少油少鹽，甚至配了她鐘愛的薄荷茶。這種了解不是偶然，而是長期共同生活積累的默契。
"項目書里關于文化傳承的部分可能需要加強。"齊岳邊吃邊說，"林世杰肯定會攻擊這塊，認為是華而不實的噱頭。"
"有道理。"桑沐雨記在手機備忘錄上，"我們可以加入具體案例，比如那幾株百年老茶樹的保護方案。"
"我可以提供家族老照片，證明那些茶樹的歷史價值。"
他們邊吃邊討論，氣氛出奇地融洽。有那么幾個瞬間，桑沐雨恍惚覺得回到了從前，他們還是那對無話不談的伴侶，而非尷尬的前夫妻。
回到辦公室已是晚上九點。桑沐雨泡了兩杯咖啡，兩人繼續(xù)工作。凌晨一點，她終于撐不住，趴在桌上小憩。醒來時，身上披著齊岳的外套，而他仍在電腦前專注地修改文件。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勾勒出他的側臉輪廓。桑沐雨靜靜地注視著他，心中泛起一種久違的安寧。曾幾何時，她常常這樣醒來，看到齊岳在晨光中工作的背影。
"早。"齊岳注意到她醒了，轉身微笑，"我整理好了應對策略，還準備了Q&A清單。"
桑沐雨攏了攏他的外套，聞到淡淡的茶香混合著須后水的氣息——還是那款他用了多年的牌子。
"你一晚沒睡？"
"睡了會兒。"齊岳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你睡得很熟，就沒叫你。"
桑沐雨突然意識到什么："你今天不是要接待省里的檢測組嗎？"
"嗯，八點到茶廠。"齊岳看了眼手表，"還有時間回去換衣服。"
"你應該早說的！"桑沐雨急忙站起來，"我耽誤了你..."
"沐雨。"齊岳輕聲打斷她，"優(yōu)先順序我很清楚。"
他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在門口頓了頓："外套先放你這兒，改天還我。"
桑沐雨點點頭，看著他離開。辦公室突然變得空蕩起來，只有外套上殘留的溫度提醒著齊岳的存在。
檢測結果下午就出來了。不出所料，土壤各項指標完全合格。林世杰面對報告時臉色難看，但很快恢復了職業(yè)微笑。
"看來是場誤會。"他輕描淡寫地說，"不過項目其他方面還是要嚴格審查。"
接下來的三天，林世杰帶著團隊對項目每個環(huán)節(jié)進行挑剔檢查。但有了充分準備，桑沐雨和齊岳應對自如。更令桑沐雨驚訝的是，他們在公開場合展現(xiàn)出的默契——她剛提到一個數據，齊岳就能補充背景；他稍一遲疑，她就知道哪個環(huán)節(jié)需要更詳細解釋。這種配合讓林世杰無從下手。
第四天晚上，林世杰終于離開云南。桑沐雨召集團隊開了簡短的慶功會，感謝大家共同努力。會后，她獨自留在辦公室整理文件。
敲門聲響起，齊岳探頭進來："忙完了嗎？"
"差不多了。"桑沐雨揉了揉酸痛的后頸，"檢測的事，謝謝你。"
"分內之事。"齊岳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包裹，"這個...給你。"
桑沐雨好奇地接過包裹，拆開后倒吸一口氣。這是一本絕版的《中國傳統(tǒng)建筑紋樣圖鑒》，她尋覓多年不得的珍貴資料。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這個？"
"你提過。"齊岳輕描淡寫地說，"上周去省城辦事，碰巧在古董書店看到。"
桑沐雨小心翼翼地翻開發(fā)黃的書頁，突然停住了。書頁邊緣有細小的筆記，字跡熟悉得讓她心跳加速——是齊岳的筆跡。而且不是新寫的，墨跡已經有些年頭。
她抬起頭，齊岳的表情有些尷尬。
"其實...是我很多年前買的。"他承認道，"一直沒機會給你。"
桑沐雨翻到扉頁，上面齊岳用鉛筆寫著日期——那是他們結婚第一年。這本書他買了至少四年，卻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送出?？赡苁撬Γ赡苁撬?，也可能是...他們離婚了。
"謝謝。"她輕聲說，手指撫過那些泛黃的筆記。齊岳在每處精彩設計旁都做了詳細批注，有些還畫了簡化圖。這種專注和熱愛，是她最初愛上他的原因之一。
"不客氣。"齊岳微笑，"明天見？"
"明天見。"
桑沐雨獨自在辦公室坐到深夜，一頁頁翻閱那本圖鑒。每一處批注都讓她想起齊岳曾經的熱情——對設計，對生活，對她。那種熱情是什么時候開始消退的？是在她第三次忘記他們的紀念日時？是在她連續(xù)出差一個月回家倒頭就睡時？還是在他需要她，而她選擇了工作時？
她合上書，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外套沖出門去。
茶廠的燈還亮著。桑沐雨輕手輕腳地走近，透過半開的窗戶，她看到齊岳伏案工作的背影。桌上攤開的不是茶廠文件，而是一摞熟悉的報告——她過去五年參與的所有項目案例分析，每一份都做了密密麻麻的筆記。
桑沐雨屏住呼吸。齊岳不僅保留著他們的結婚照，不僅資助她提過的小學，還在默默研究她每一個職業(yè)成就。這個認知像閃電般擊中她——他從未真正離開她的生活，只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
她悄悄退后，不想打擾他。回家的路上，夜風拂過臉龐，帶走了最后一絲猶豫。明天，她一定要問清楚那個問題：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