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察隊走后，整個三層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之前那些囂張跋扈的家伙，一夜之間，全都被“清理”了。
剩下的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敬畏，恐懼，還有一絲……討好。
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只知道，這些倒霉蛋，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昨天都得罪了我，程野。
我成了三層一個不可說的禁忌。
我走在走廊里，以前那些對我愛答不理的人，現(xiàn)在都主動給我讓路，點頭哈腰。
“程哥好?！?/p>
“程哥，吃了沒？”
我享受著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權(quán)力。
這就是權(quán)力的滋味。
我回到我的儲物間。
奈亞正坐在床上，手里拿著我那個彈殼打火機，在研究。
“啪?！?/p>
她學(xué)著我的樣子，打著了火。
橘黃色的火苗，在她深紫色的瞳孔里跳動。
她似乎對這個小玩意兒很感興趣。
“你做的？”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不。”她看著我，很認真地回答，“是你，弄出來的。”
她指了指我的打火機，然后手心一翻，又一個一模一樣的打火機出現(xiàn)了。
“規(guī)矩?！彼f，“用東西，換。”
我懂了。
她是在學(xué)習(xí)，在模仿。
學(xué)習(xí)我的行為，理解我的“規(guī)矩”。
昨晚，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執(zhí)行了我的“懲罰”規(guī)矩。
而現(xiàn)在，她在學(xué)習(xí)我“等價交換”的規(guī)矩。
這個學(xué)習(xí)能力……太恐怖了。
“程野。”她叫我。
“嗯？”
“那個女人。是誰？”
我愣住了。
“什么女人？”
“跟你說話的。交易區(qū)的。短頭發(fā)。”奈亞描述道。
我腦子里過了一遍。
短頭發(fā)的女人……
是許薇。
交易區(qū)一個專門修理各種小型機械的女人。技術(shù)很好，人很冷，不愛說話。
昨天我跟老鼠張交易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的攤位。
我當(dāng)時只是跟她點頭打了個招呼。
奈亞居然注意到了？
“她叫許薇。一個修理工?！蔽艺f，“怎么了？”
“她看你?！蹦蝸喺f。
“很多人都看我。”
“不一樣?！蹦蝸啌u了搖頭，“她的眼睛?！?/p>
我心里一動。
“她的眼睛怎么了？”
“有東西?！蹦蝸喫坪踉趯ふ乙粋€合適的詞，“像你。但很弱?！?/p>
像我？
很弱？
我瞬間明白了。
回響！
許薇也是一個擁有“回響”的人！
我從來不知道。
她隱藏得太深了。
奈亞是怎么看出來的？就憑一眼？
“她很危險嗎？”我問。
“不?！蹦蝸喛粗沂掷锏拇蚧饳C，“這個，比她危險?！?/p>
她指的是火焰。
在她眼里，一個覺醒了回響的人，威脅程度，還不如一小撮火苗。
這種認知，讓我感到一陣心悸。
“別去招惹她?！蔽艺f。
“好?！蹦蝸喆饝?yīng)得很干脆。
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有點不放心。
中午，我去食堂打飯。
待遇完全不一樣了。
食堂的胖師傅，主動給我打了滿滿一勺肉醬。
雖然是合成肉，但也是肉。
以前我連聞都聞不到。
我端著餐盤，找了個角落坐下。
很多人都在偷偷看我。
我沒理他們，自顧自地吃著。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是許薇。
她穿著一身沾滿油污的工裝，頭發(fā)剪得很短，像個假小子。
五官很清秀，但眼神很冷。
她把自己的餐盤放在桌上。
一盤子清湯寡水的蔬菜糊糊。
“我能坐這里嗎？”她問，聲音也冷冷的。
“隨便?！蔽覜]抬頭。
我們兩個，沉默地吃著飯。
氣氛很尷尬。
“你那個表妹……”她突然開口。
我心里一凜，抬起頭。
“她怎么了？”
“她不是你表妹?！痹S薇說得很肯定。
我的瞳孔縮了一下。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蔽曳畔律鬃?，盯著她。
“我見過她?！痹S薇說，“或者說，見過類似的東西?！?/p>
我的心臟開始加速。
“在哪里？”
“禁區(qū)?！痹S薇看著我，“三年前，‘十日終焉’剛爆發(fā)的時候，我跟第一批探索隊，去過市中心的禁區(qū)。在那里，我見過一個……雕像?！?/p>
“雕像？”
“對。一個女人的雕像。黑色的石頭，很高。跟你的‘表妹’，長得一模一樣?！?/p>
我手心開始出汗。
“然后呢？”
“那支探索隊，三十個人。只有我一個，活著回來了。”許薇的聲音很平淡，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所有靠近那個雕像的人，都瘋了。自相殘殺。或者，干脆變成了……一灘爛泥?！?/p>
她的話，讓我想起了王虎。
還有廁所地上那攤暗紅色的水漬。
“那個雕像，就是你的‘回響’吧？”許薇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把她，從禁區(qū)里，召喚出來了。”
我沒有說話。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你想要什么？”我問。
“我不想怎么樣?！痹S薇搖了搖頭，“我只是來提醒你。你召喚出來的，不是寵物，不是工具。是一個……神?！?/p>
“我知道?！?/p>
“不，你不知道?！痹S薇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動，“你不知道祂們有多可怕。祂們沒有感情，沒有道德。祂們看待我們，就像我們看待腳下的螞蟻。高興了，可能會給你一點甜頭。不高興了，隨時會把你，連同這個避難所，一起碾碎?！?/p>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頭上。
我因為得到力量而膨脹起來的心，瞬間冷卻了。
是啊。
我憑什么覺得，我能控制奈亞？
就憑我是那個念出咒語的人？
太天真了。
“那你為什么來告訴我這些？”我看著她，“你不怕我……或者說，不怕‘她’，殺了你滅口？”
“怕?！痹S薇坦白道，“但我更怕，你玩脫了，把所有人都害死。”
她看著我，“我不知道你跟她達成了什么‘契約’。我只想告訴你，千萬，千萬不要讓她失控。否則，我們所有人都得完蛋。”
說完，她端起自己的餐盤，站起來，走了。
我一個人坐在那里，看著盤子里剩下的肉醬，一點胃口都沒有。
許薇的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失控。
奈亞會失控嗎？
她現(xiàn)在這么聽我的話，是因為她還處在一個“學(xué)習(xí)”階段。
等她徹底了解了這個世界，了解了“規(guī)矩”。
她還會聽我的嗎？
我還會是她的“主人”嗎？
還是會變成……她的第一個祭品？
我越想越怕。
一種被巨大陰影籠罩的恐懼，攫住了我。
我匆匆吃完飯，跑回儲物間。
我需要見到奈亞。
我需要確認，她還在我的掌控之中。
推開門。
房間里，是空的。
奈亞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