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嗡”的一聲。
她去哪了?
我不是讓她不要亂跑嗎?
我沖進房間,到處查看。
床上,桌上,都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
但就是沒有奈亞。
一種巨大的恐慌攥住了我的心臟。
許薇的警告還在耳邊回響。
失控。
難道這么快,就要失控了嗎?
我沖出房間,在走廊里瘋狂地尋找。
“看見奈亞了嗎?就……我那個表妹!”我抓住一個路過的人問。
那人被我嚇了一跳,連連搖頭。
“沒……沒看見啊,程哥?!?/p>
我找遍了整個三層。
廁所,倉庫,通風管道的入口。
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
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我絕望地靠在墻上,大口喘著氣。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肯定是對我厭煩了。
或者,她已經(jīng)“學習”完畢,不需要我這個“引導者”了。
她會去哪里?
會做什么?
會不會像許薇說的那樣,把整個避難所都毀掉?
我不敢想下去。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我有點熟悉的聲音。
是從二層的交易區(qū)傳來的。
我心里一動,連滾帶爬地跑向樓梯。
來到交易區(qū)。
這里圍了一大群人,里三層外三層,不知道在看什么熱鬧。
我擠進人群。
然后,我看到了。
在人群的中央。
奈亞,正站在許薇的攤位前。
許薇坐在小馬扎上,手里拿著一個扳手,在修理一個收音機。
她的表情很僵硬。
非常僵硬。
而奈亞,就站在她面前,歪著頭,好奇地看著她手里的動作。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誰也沒說話。
但周圍的空氣,緊張得像是要爆炸。
所有人都離她們遠遠的,不敢靠近。
“奈亞!”我叫了一聲,沖了過去。
奈亞聽到我的聲音,回過頭。
看到我,她那雙深紫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絲……委屈?
我跑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
冰涼。
“你怎么跑這里來了?我不是讓你在房間里等我嗎?”我壓低聲音,又急又氣。
“學習?!蹦蝸喼噶酥冈S薇手里的收音機,“這個,我不會?!?/p>
我愣住了。
學習?
她跑來這里,就是為了學習怎么修收音機?
我看向許薇。
許薇的臉色很難看,嘴唇都有些發(fā)白。
“她……她在這里站了快一個小時了。”許薇的聲音有點抖,“就這么看著我,一句話不說。我快嚇死了?!?/p>
我:“……”
我大概能想象那個畫面。
一個疑似邪神的存在,像個好奇寶寶一樣,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你干活。
換我我也得瘋。
“她沒對你做什么吧?”我趕緊問。
“沒有。”許薇搖頭,“她就是看?!?/p>
我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表妹她……腦子有點問題,對這些小玩意兒好奇。”我只能繼續(xù)用那個蹩腳的借口。
周圍的人,都用一種“你他媽騙鬼呢”的眼神看著我。
我懶得理他們。
我拉著奈亞,就想走。
“等等?!痹S薇叫住了我。
“還有事?”
“她……”許薇看了一眼奈亞,然后看著我,“她想學?”
“啊?”
“我可以教她?!痹S薇說。
我愣住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與其讓她像個幽靈一樣到處亂逛,不如把她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痹S薇說得很直接,“至少,我能看著她,知道她在干什么?!?/p>
我明白了。
這是她的策略。
一種……安撫策略。
她想通過這種方式,來了解奈亞,甚至,影響奈亞。
這是一個很冒險的舉動。
但也可能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我看向奈亞。
“你想學嗎?”
奈亞看著許薇手里的收音機,點了點頭。
“好?!蔽艺f,“那就麻煩你了?!?/p>
我對許薇說。
“時薪?!痹S薇言簡意賅。
“什么?”
“教她,要收錢。一個小時,一管營養(yǎng)膏?!?/p>
我:“……”
這個女人,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賺錢?
不過,我也能理解。
這是她的規(guī)矩。
在她的世界里,知識和技術(shù),是需要等價交換的。
“成交。”我咬了咬牙。
不就是營養(yǎng)膏嗎?
我現(xiàn)在,最不缺的,可能就是這玩意兒了。
于是,一幅奇怪的畫面,在交易區(qū)出現(xiàn)了。
奈亞,這個非人的存在,開始跟著許薇,學習修理各種機械。
從收音機,到發(fā)電機。
從打火機,到武器。
她的學習能力,簡直堪稱恐怖。
許薇只是演示一遍,她就能完美地復刻。
甚至,做得更好。
那些復雜的電路板,精密的零件,在她手里,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她總能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把它們修好。
有時候,許薇自己都搞不定的難題,她看一眼,就能找到問題的關(guān)鍵。
許薇看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恐懼,慢慢變成了……震驚,然后是……狂熱。
一種技術(shù)人員,看到神跡時的狂熱。
“天才!她就是個天才!”許薇不止一次地對我這么說。
我只能苦笑。
她當然是天才。
她根本就不是人。
奈亞的學習,不局限于機械。
她開始學習人類的一切。
她通過收音機,學習語言。
她的發(fā)音,從生澀,變得流利。只用了一天。
她通過交易區(qū)人們的交談,學習“情緒”。
什么是高興,什么是憤怒,什么是悲傷。
她會指著一個因為輸光了一切而痛哭的賭鬼,問我:“程野,那個,是悲傷嗎?”
我會告訴她:“是?!?/p>
她又會指著一個因為換到了藥品而歡呼的男人,問我:“那個,是高興?”
“是?!?/p>
她像一塊海綿,瘋狂地吸收著關(guān)于人類的一切知識。
而我,就是她的翻譯,她的……導師。
我們的關(guān)系,也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
她不再僅僅是我的“回響”,我的“武器”。
她更像……一個家人。
一個需要我引導,需要我照顧的,特殊的家人。
我開始教她一些更復雜的東西。
比如,“玩笑”。
有一天,我故意把鹽當成糖,放在她的水里。
她喝了一口,皺起了眉。
“咸的?!?/p>
“哈哈哈,這是一個玩笑?!蔽掖笮Α?/p>
她看著我,那雙深紫色的眼睛里,充滿了困惑。
“玩笑?”
“就是……故意做一些無傷大雅的壞事,讓對方出糗,然后大家一起笑?!蔽医忉尩?。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結(jié)果第二天。
我發(fā)現(xiàn)我儲物間里所有的東西,都變了。
床,變成了石頭。
凳子,變成了一叢蘑菇。
我的衣服,變成了一堆樹葉。
而奈亞,就站在房間中央,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種……期待的表情。
“玩笑?!彼f。
我看著這一屋子的“驚喜”,欲哭無淚。
大姐,你這玩笑,開得有點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