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南麓的風像刀子般刮過臉頰。李閑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右手不自覺地摸向懷中的金色玉扣。遠處寧王大營的燈火如同野獸的眼睛,在暮色中閃爍。
"站??!什么人?"
一隊巡邏兵攔住了去路,長矛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李閑深吸一口氣,亮出玉扣:"奉九千歲之命,面見寧王殿下!"
為首的士兵檢查玉扣后,臉色驟變:"大人請隨我來。"
穿過層層營帳,李閑的心跳越來越快。每個帳篷后都可能藏著刀斧手,每道目光都像在審視他的偽裝。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魏九淵平時是如何與寧王聯(lián)絡(luò)的,任何細微的破綻都可能致命。
"報!錦衣衛(wèi)使者到!"
中軍大帳前,侍衛(wèi)高聲通傳。帳內(nèi)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緊接著一個沙啞的男聲喝道:"帶進來!"
帳簾掀起,李閑眼前豁然開朗。帳內(nèi)燈火通明,數(shù)十名將領(lǐng)分列兩側(cè),正中的虎皮椅上坐著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寧王朱宸濠。他與嘉靖帝有三分相似,但眉宇間的戾氣更重,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紫色玉扣。
"你是魏九淵的人?"寧王瞇起眼睛,"本王怎么沒見過你?"
李閑單膝跪地,雙手奉上金色玉扣:"回殿下,督公新提拔的。今日西山有變,督公特命屬下前來報信。"
帳內(nèi)瞬間安靜。寧王接過玉扣仔細查驗,突然拍案而起:"胡說!這玉扣是假的!"
李閑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強自鎮(zhèn)定:"殿下明鑒,此物千真萬確是督公親手交給屬下的。"
"放屁!"寧王一把揪住李閑的衣領(lǐng),"真品內(nèi)側(cè)刻有'丙寅'二字,這個沒有!說,你是誰的人?"
帳內(nèi)將領(lǐng)齊刷刷拔刀,李閑被團團圍住。生死關(guān)頭,他突然想起朱壽的叮囑——寧王生性多疑,最恨被人當傻子耍。
"殿下果然慧眼如炬!"李閑突然大笑,"屬下確實是來試探的!"
"嗯?"寧王手上力道稍松。
李閑壓低聲音:"督公說,若殿下能識破此物為假,才可告知真正計劃。"他從靴筒暗層取出另一物——劉萬石給他的那枚銅牌,"督公讓屬下問,殿下可還記得十年前的山西之約?"
寧王看到銅牌,臉色大變:"這是...劉萬石的信物?他人呢?"
"劉大人已在獵場安排妥當。"李閑見計策奏效,趁熱打鐵,"督公讓屬下轉(zhuǎn)告,皇上已中紫玉香,但錦衣衛(wèi)陸炳臨時變卦,需要殿下即刻發(fā)兵支援!"
寧王松開李閑,在帳內(nèi)來回踱步:"陸炳果然靠不住...傳令下去,全軍拔營,直取獵場!"
李閑暗自松了口氣,卻聽寧王又道:"你留下。本王還有話問你。"
帳內(nèi)將領(lǐng)陸續(xù)退出準備出征,只剩幾名心腹侍衛(wèi)。寧王突然抽出佩劍架在李閑脖子上:"劉萬石到底在哪?"
"在...在獵場密道接應(yīng)。"李閑感到劍鋒的冰涼。
"是嗎?"寧王冷笑,"那本王問你,十年前山西百戶所滅門案,劉萬石負責什么?"
李閑心頭一緊。這是陷阱!他根本不知道這段往事。劍鋒已經(jīng)劃破皮膚,一絲鮮血順著脖頸流下。
"殿下何必明知故問。"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帳外傳來,"當然是負責善后。"
帳簾掀起,劉萬石緩步走入,手中提著個滴血的包袱。
"劉兄!"寧王驚喜收劍,"你怎么..."
劉萬石將包袱扔在地上,一顆人頭滾了出來——是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的一名千戶。
"陸炳已起疑,我只好提前動手。"劉萬石瞥了眼李閑,"這小子沒亂說什么吧?"
寧王大笑:"多虧劉兄提前安排試探,否則本王險些被這錦衣衛(wèi)的細作騙了!"
李閑如墜冰窟。劉萬石竟是寧王的人?那他在獵場為何要殺魏九淵?
"王爺謬贊。"劉萬石走到李閑身邊,突然一掌劈在他后頸!
劇痛襲來,李閑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識是聽到劉萬石說:"這小子還有用,先關(guān)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閑被一盆冷水潑醒。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鐵鏈鎖在地牢里,對面坐著正在擦拭匕首的劉萬石。
"醒了?"劉萬石頭也不抬,"知道為什么沒殺你嗎?"
李閑試著掙扎,鐵鏈紋絲不動:"因為你是個反復(fù)無常的小人。"
"錯。"劉萬石突然將匕首插在桌上,"因為你是張猛選中的人。"
"什么?"
"十年前山西百戶所五十八條人命,唯一活下來的就是張猛。"劉萬石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潛伏十年,就為今日??上?.."
李閑猛然想起張猛臨死前塞給他的鑰匙:"你是...張猛的上線?"
劉萬石不置可否,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寧王大軍已出發(fā),半個時辰內(nèi)就會中埋伏。但皇上的危機還沒解除。"
"什么意思?"
"魏九淵的紫玉香只是幌子。"劉萬石壓低聲音,"真正的殺招在朱壽身上。"
李閑如遭雷擊:"王爺?不可能!"
"還記得他給你的'龜息丹'嗎?"劉萬石冷笑,"那是紫玉香的精粹,服下后十二個時辰內(nèi),會無條件聽從第一個見到之人的命令。"
李閑突然想起,獵場上嘉靖帝飲的"解藥",正是朱壽親手遞上的...
"時間不多了。"劉萬石解開李閑的鐐銬,遞給他一把匕首,"地牢后面有密道直通獵場。你必須趕在朱壽動手前阻止他。"
李閑沒接匕首:"我憑什么信你?"
"就憑這個。"劉萬石扯開衣襟,胸口處赫然是一道猙獰的刀疤,"這一刀是替張猛擋的?,F(xiàn)在,該你替他完成使命了。"
遠處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寧王的大軍應(yīng)該已經(jīng)中了埋伏。劉萬石推開通往密道的暗門:"記住,朱壽腰間掛著紫玉香囊,毀掉它才能破局。"
李閑深深看了劉萬石一眼,轉(zhuǎn)身沖入密道。身后傳來劉萬石最后的叮囑:"若事不可為...就用龜息丹!"
密道幽深潮濕,李閑的腳步聲回蕩在黑暗中。他的思緒卻比腳步更亂——朱壽竟然是幕后黑手?那之前的一切都是演戲?
前方出現(xiàn)亮光,李閑加快腳步。出口處,一場更大的陰謀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