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五更鼓剛過,沈知意就醒了。
身旁的床榻空著,余溫尚存。蕭景珩又是一夜未眠——自三日前皇帝突然命他監(jiān)國,他便忙得腳不沾地。沈知意輕撫他睡過的位置,指尖觸到一物,拿起一看,是塊雕著梅花的白玉佩,下面壓著張字條:"午時歸,勿念。"
字跡潦草,顯是匆忙寫就。沈知意將玉佩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離他近些。窗外天色陰沉,悶雷在云層間滾動,一如眼下京城的局勢。
"王妃。"青杏輕手輕腳進來,"趙管家說,府外多了些生面孔。"
沈知意披衣起身,來到窗前小心掀開一角簾子。街對面果然有兩個賣梨的小販,眼神卻不住往王府大門瞟。
"太子的人。"她放下簾子,"去告訴趙管家,今日閉門謝客,所有人不得外出。"
青杏剛離開,錦繡就急匆匆跑來:"王妃!宮里來人了,說是皇上急召!"
沈知意心頭一緊。皇帝病情不是剛穩(wěn)定嗎?她迅速更衣,取出母親留下的醫(yī)書和銀針包。正要出門,卻見蕭景珩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身朝服還未換下。
"景珩?你不是去上朝..."
"情況有變。"蕭景珩揮手屏退下人,壓低聲音,"皇兄當朝宣布廢太子,改立九皇子為儲。"
沈知意倒吸一口涼氣。九皇子才十歲,生母早逝,一直養(yǎng)在冷宮。皇帝此舉無異于向林家宣戰(zhàn)!
"太子黨當場嘩變,被御林軍鎮(zhèn)壓。"蕭景珩繼續(xù)道,"但林丞相逃了,太子也被親信護送出城。"
"所以府外那些眼線..."
"是來監(jiān)視我們的。"蕭景珩從暗格取出一把匕首塞給她,"今日起,你隨身帶著這個。"
沈知意握住匕首,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幾分:"陛下為何突然廢太子?"
"因為昨夜的診斷。"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皇兄確認太子非他親生,而是林貴妃與北狄大王的骨肉。"
這個秘密太過驚人。沈知意一時語塞,只覺胸口發(fā)悶。若真如此,林家謀劃的不僅是權位,更是要將大燕江山拱手送給北狄!
"皇兄命我即刻調(diào)兵圍剿太子殘部。"蕭景珩握住她的手,"我不在時,你千萬小心。若遇危險,就去地下藥圃,那里有暗道通城外。"
沈知意剛要點頭,突然想起一事:"等等,陛下體內(nèi)的蠱毒..."
"暫時無礙。"蕭景珩神色凝重,"但毒醫(yī)臨走時說'雙生花,一死一生',我總覺得與這有關。"
雙生花...沈知意目光掃過桌上的醫(yī)書,突然福至心靈:"我或許能查到些什么。"
蕭景珩匆匆在她額前一吻:"午時我若未歸,你就按計劃撤離。"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沈知意攥緊了手中的醫(yī)書。風雨欲來,她必須爭分奪秒。
### 2.
書房內(nèi),沈知意將母親留下的醫(yī)書一本本攤開。
這些日子她反復翻閱,卻始終沒找到關于"雙生花"的記載。今日她換了思路,不再查找藥名,而是尋找與"雙生"有關的任何線索。
兩個時辰過去,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一本破舊的《南疆奇毒錄》中掉出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是母親的筆跡:"雙生花,形如并蒂蓮,一株雙花,一紅一白。紅花為陽,白花為陰。陰者劇毒,陽者大補。若與同命蠱并用,則..."
后面的字跡被血跡模糊,難以辨認。沈知意急忙翻書查找,終于在最后一頁找到相關記載:
"雙生花毒,中者與同命蠱宿主同生共死。若宿主亡,中毒者三日內(nèi)必死;若中毒者先亡,宿主反得十年陽壽。"
沈知意手一抖,書冊落地。原來如此!母親中的是雙生花毒,與皇帝體內(nèi)的同命蠱相連。母親死后,皇帝本該三日內(nèi)暴斃,卻因某種原因活了下來...
"王妃!"趙管家慌張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太子黨圍了皇城,王爺派人來接您去安全處!"
沈知意迅速將紙條塞入袖中,隨趙管家來到前院。等候的不是別人,正是蕭景珩的貼身侍衛(wèi)統(tǒng)領周巖。
"王妃,王爺命我護送您出城。"周巖遞上一套粗布衣裳,"請速更衣。"
沈知意接過衣服,卻問:"王爺現(xiàn)在何處?"
周巖猶豫片刻:"王爺...王爺被困在皇城了。"
沈知意心頭劇震:"怎么回事?"
"太子率五萬邊軍殺回,已包圍皇城。"周巖壓低聲音,"王爺為保陛下安全,親自守在乾清宮。"
五萬邊軍!沈知意雙腿發(fā)軟,扶住柱子才沒倒下。蕭景珩再神勇,也敵不過千軍萬馬...
"我不走。"她突然站直身體,"帶我去皇城。"
周巖大驚:"王妃!這太危險了!"
"我有辦法救陛下和王爺。"沈知意取出袖中紙條,"事關雙生花秘密,必須當面告訴王爺。"
周巖還在猶豫,沈知意已經(jīng)走向馬廄:"要么你帶我去,要么我自己去。"
一刻鐘后,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悄悄從王府后門駛出,向著皇城疾馳而去。
### 3.
皇城外一片混亂。
太子叛軍已將各門圍得水泄不通,城樓上御林軍嚴陣以待。沈知意的馬車在距離西華門半里處停下,周巖指著一條隱蔽的小路:
"從此處下水道可通宮內(nèi),但..."
"帶路。"沈知意毫不猶豫。
下水道陰暗潮濕,老鼠成群。沈知意提著裙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周巖身后,惡臭幾乎讓她窒息。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亮光。
"上去就是冷宮附近。"周巖推開一塊松動的地磚,"王妃在此等候,我去尋王爺。"
沈知意搖頭:"一起去。"
兩人借著花木掩護,悄悄向乾清宮摸去。越靠近主殿,守衛(wèi)越森嚴。周巖打暈兩個落單的叛軍,換上了他們的衣服。
"王妃,這樣太冒險了..."
"我有分寸。"沈知意將臉抹臟,低頭跟在周巖身后。
乾清宮外重兵把守,兩人無法靠近。正當一籌莫展之際,宮門突然打開,蕭景珩押著林貴妃走了出來。他鎧甲染血,面色陰沉,手中長劍抵在貴妃頸間。
"傳話給太子,"蕭景珩聲音冰冷,"再不退兵,就等著給貴妃收尸。"
沈知意心頭一緊。蕭景珩這是要玉石俱焚!
趁眾人注意力都在前方,她悄悄繞到側(cè)面的廊柱后。當蕭景珩押著貴妃經(jīng)過時,她輕輕喚了聲:"景珩!"
蕭景珩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頓,目光掃過廊柱,很快又恢復如常:"周巖!送貴妃去西暖閣,好生'照料'。"
周巖會意,上前接過貴妃。蕭景珩則大步走向相反方向。沈知意會意,悄悄跟上。
拐過幾道回廊,蕭景珩突然將她拉入一間偏殿,緊緊抱?。?你怎么來了!"
沈知意埋首在他胸前,聞著血腥與沉水香混合的氣息,鼻子發(fā)酸:"我有重要發(fā)現(xiàn)。"
她快速將雙生花的秘密道出。蕭景珩聽完,臉色越發(fā)凝重:"所以皇兄能活到現(xiàn)在,是因為..."
"有人替死了。"沈知意點頭,"很可能是林美人之死,暫時阻斷了毒發(fā)。"
蕭景珩沉思片刻:"不對。林美人是七年前死的,而皇兄病重是這三四年的事。"
"除非..."沈知意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母親也中了雙生花毒,與陛下同命相連。她死后,本該..."
話未說完,外面突然殺聲震天。一個侍衛(wèi)慌慌張張跑來:"王爺!太子下令攻城了!"
### 4.
城樓上箭如雨下。
蕭景珩將沈知意安置在相對安全的角樓,自己則登上城頭指揮。沈知意透過窗縫,看到太子騎著高頭大馬在陣前來回奔馳,身后黑壓壓的大軍如潮水般涌來。
"蕭景珩!"太子聲音透過硝煙傳來,"交出我母妃,饒你不死!"
蕭景珩冷笑回應:"逆賊也配談條件?"
太子大怒,揮手示意進攻。叛軍推著沖車向城門逼近,箭矢與火石如蝗蟲般飛來。一支流箭擦過沈知意耳畔,釘在身后柱子上,嚇得她跌坐在地。
就在城門將破之際,遠處突然響起震天的號角聲。一面繡著"燕"字的大旗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緊接著是黑壓壓的鐵騎。
"是北疆軍!"城頭守軍歡呼,"援軍到了!"
太子陣營頓時大亂。原本氣勢洶洶的叛軍如潮水般退去,太子在親信護衛(wèi)下倉皇逃竄。半個時辰后,戰(zhàn)斗結(jié)束,太子被生擒,叛軍或降或逃。
沈知意長舒一口氣,正要下樓,卻見蕭景珩匆匆趕來:"知意,皇兄不行了!"
養(yǎng)心殿內(nèi),皇帝面如金紙,呼吸微弱。太醫(yī)們束手無策地跪在一旁。見蕭景珩進來,皇帝艱難地抬手:
"景珩...近前..."
蕭景珩單膝跪在榻前:"皇兄,太子已擒,叛軍已平,您..."
"朕...時日無多。"皇帝喘息著,"這些年...多虧蘇姑娘的血...才活到今日..."
沈知意心頭一震。果然,母親用自己的血為皇帝續(xù)命!
"蘇姑娘臨終前...將你托付給朕..."皇帝看向沈知意,眼中滿是愧疚,"朕卻...沒能護好你..."
沈知意跪在蕭景珩身旁,淚如雨下:"陛下,我母親她..."
"她為朕...換血祛毒..."皇帝聲音越來越弱,"臨去前說...雙生花劫...唯有同命可解..."
蕭景珩緊握皇帝的手:"皇兄,如何解毒?"
"林氏...知道..."皇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出,"九皇子...托付給你了..."
話音剛落,皇帝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遠閉上了。
"皇兄!"蕭景珩悲呼。
殿內(nèi)頓時哭聲一片。沈知意卻注意到皇帝手腕上的金線正在迅速變淡——與此同時,她腕上的金線卻開始發(fā)燙!
"景珩!"她驚呼,"蠱蟲在轉(zhuǎn)移!"
### 5.
西暖閣內(nèi),林貴妃被鐵鏈鎖在柱子上,依舊一副倨傲模樣。
見蕭景珩和沈知意進來,她冷笑道:"怎么,來送本宮上路?"
蕭景珩劍指她咽喉:"說!雙生花毒如何解?"
貴妃一怔,隨即大笑:"原來陛下駕崩了?好?。『冒。?她瘋狂掙扎著鎖鏈,"蘇芷那賤人的女兒也在劫難逃!"
沈知意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也活不長了。"貴妃惡毒地笑著,"你以為同命蠱那么簡單?陛下體內(nèi)的子蠱一死,母蠱就會尋找新宿主。"她盯著沈知意的手腕,"它選中了你。"
沈知意低頭,只見腕上金線已經(jīng)變成詭異的血紅色。
"住口!"蕭景珩厲喝,"如何解毒?"
"解不了。"貴妃得意道,"除非找到當年下蠱之人——可惜啊,那人早被本宮滅口了。"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若以血親之血為引,或可暫時壓制。"
沈知意心頭一震:"什么血親?"
"比如..."貴妃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的孩子。"
蕭景珩劍鋒一抖,在貴妃頸上劃出一道血痕:"妖婦!"
貴妃不懼反笑:"殺了我,她也活不過三個月!蕭景珩,你終究護不住心愛之人!"
蕭景珩怒極,正要揮劍,沈知意攔住他:"等等!"她直視貴妃,"你為何如此恨我母親?"
貴妃笑容一僵:"因為她多管閑事!若非她發(fā)現(xiàn)蠱毒秘密,本宮的計劃早成了!"
"不,不止如此。"沈知意逼近一步,"你怕我母親,因為她才是先帝欽定的皇后人選!"
貴妃臉色大變:"你...你怎么知道?"
沈知意其實只是猜測,沒想到竟一語中的。蕭景珩立刻抓住機會:"所以你們父女設計陷害蘇家,又追殺蘇芷母女多年!"
貴妃自知失言,索性破罐破摔:"是又如何?蘇芷那個賤人,憑什么得先帝青睞?本宮才是最適合母儀天下的人!"
正說著,她突然口吐黑血,面目扭曲起來。沈知意上前查看,大驚失色:"她服毒了!"
貴妃猙獰地笑著:"來不及了...蕭景珩...你終究...輸..."
話未說完,她頭一歪,氣絕身亡。
沈知意跌坐在地,看著腕上越來越紅的金線,心中一片冰涼。貴妃雖死,卻留下更棘手的難題——三個月內(nèi),若找不到解毒之法,她必死無疑。
蕭景珩將她緊緊摟入懷中:"別怕,我一定找到辦法。"
沈知意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覺得即便只剩三個月,能與心愛之人相守,也足矣。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照亮了血跡未干的皇城。新的一天開始了,而他們的生死博弈,才剛剛進入最危險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