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舅趙國立,是個典型的欺軟怕硬。被張翠芬一頓吼,他果然消停了,灰溜溜地走了。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但我萬萬沒想到,我媽的“曲線救國”計劃,已經(jīng)進入了第二階段——“深度捆綁,文化入侵”。
周末,周志強公司組織家庭日活動,要去郊區(qū)的溫泉山莊玩兩天。這種活動,以前張翠芬是從來不參加的,她嫌累,覺得還不如在家打麻將。
但這次,我媽一聽,眼睛都亮了。
“哎喲,泡溫泉好啊!活血化瘀,對老年人身體好!”她一邊說,一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張翠芬,“翠芬,咱們一起去唄?”
張翠芬有點猶豫:“我……我就不去了吧,懶得動?!?/p>
“去嘛去嘛!”我媽開始撒嬌,一個快五十歲的女人,對著另一個快六十歲的女人撒嬌,那畫面,辣得我眼睛疼?!拔叶紱]泡過溫泉呢!你就當陪陪我嘛!好不好嘛,好翠芬~”
張翠芬被她磨得,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于是,我們家的周末出游,就變成了:我,周志強,小寶,以及我媽和我婆婆這對“夕陽紅閨蜜”。
到了溫泉山莊,我媽更是把我婆婆伺候得無微不至。
泡溫泉的時候,她親自給我婆婆搓背。
“翠芬你看你這皮膚,多白??!比我們家林湘的都好!”
吃飯的時候,她專門挑我婆婆愛吃的菜點。
“這個山野菜是這里的特色,清腸胃,你多吃點?!?/p>
晚上住一個房間,她還主動給我婆-婆按摩捶腿。
“我年輕時候學過兩手,你這腿啊,就是年輕時候累著了,得經(jīng)常按按?!?/p>
張翠芬被她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整個人都飄了。她現(xiàn)在看我媽的眼神,比看她親兒子周志強還親。
我則像個局外人,冷眼旁觀。我總覺得,我媽這么做,一定有她的深意?;蛟S,她是在下一盤大棋?
直到第二天,我才發(fā)現(xiàn),我媽不是在下棋,她是在修路。
一條從我們家,直通她“敵人”大本營的、VIP專享高速公路。
第二天下午,我們準備返程。在山莊門口,我們“偶遇”了我舅舅趙國立。
他顯然是打聽到了我們的行蹤,專程在這里堵我們的。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圈發(fā)黑,一看就是日子過得很不好。
他一看到我媽,就跟看到救星一樣撲了過來:“姐!我的親姐!你可算肯見我了!”
我媽還沒來得及說話,她身邊的“頭號保鏢”張翠芬,就已經(jīng)一步跨上前,像老母雞護小雞一樣,把我媽擋在了身后。
“趙國立!你還敢來!”張翠芬叉著腰,唾沫星子橫飛,“我告訴你,有我在這,你休想再從你姐這拿走一分錢!”
趙國立氣得臉都綠了:“你個死老太婆!這是我們家的事,關你屁事!”
“怎么不關我事?你姐現(xiàn)在吃我的住我的(雖然是我媽自己掏錢),她就是我的人!她的錢,就是我的錢!你想動她的錢,就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張翠芬的邏輯,已經(jīng)強悍到了不講道理的地步。
我站在一邊,嘆為觀止。
然而,我媽接下來的操作,才叫真正的“神來之筆”。
她拉了拉張翠芬的衣角,用一種非?!吧屏肌?、“心軟”的語氣說:“哎呀,翠芬,你別這么兇嘛。他……他畢竟是我弟弟。你看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挺可憐的?!?/p>
張翠芬一愣:“春蘭,你……你可不能心軟?。∵@種人,你給他一分,他就想十塊!”
“我知道,我知道?!蔽覌寚@了口氣,然后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眼神看著趙國立,“國立啊,不是姐不幫你。實在是,姐現(xiàn)在也難啊?!?/p>
她說著,指了指停在旁邊的,我們家的那輛破舊國產(chǎn)車。
“你看,你外甥和外甥媳婦,就開這么個破車。你忍心看著你親外甥,在單位被同事笑話嗎?”
然后,她又指了指張翠芬身上那件已經(jīng)穿了五六年的舊外套。
“你再看看我這親家母,一輩子省吃儉用,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你忍心嗎?”
最后,她指了-指自己。
“你姐我,現(xiàn)在天天給人家當牛做馬,洗腳做飯,一個月才賺那么點辛苦錢。你……你還好意思來找我要錢嗎?”
她這番話,說得聲淚俱下,情真意切。
趙國立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臉上竟然真的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而旁邊的張翠芬,則感動得眼圈都紅了。她覺得,趙春蘭真是太善良,太為她著想了!她這個親家,沒認錯!
我站在原地,渾身發(fā)冷。
我終于明白我媽的“曲線救國”是什么意思了。
她不是在幫我。
她是在用一種更高明、更隱蔽的方式,繼續(xù)“扶弟”!
她把我們全家,包括我,我老公,我婆婆,都變成了她“扶弟”的道具!她通過無限度地示弱、賣慘,來激發(fā)我舅舅的“同情心”(如果他有的話),同時博取我婆婆的“信任”,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讓她那個寶貝弟弟,能心安理得地繼續(xù)吸我們的血!
媽!你的“曲線救-國”,已經(jīng)把高速公路,直接修到敵人大本營的指揮部了??!
我感覺,我重生回來,不是為了逆天改命的。
我是回來,給我媽這個“戰(zhàn)爭藝術家”,當現(xiàn)場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