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世代是界河上的擺渡人,我接手我爸的船,第一個客人就很奇怪。
他渾身濕透,臉色蒼白,說要去對岸的“無名島”。
我告訴他,那是個荒島,沒人去。
他遞給我一張濕透的百元大鈔,“我找人?!?/p>
我爸說過,界河上的錢,來路不明的不能收。
我正要拒絕,他卻突然問我:“你手腕上的紅繩,是跟誰求的?”
那是我失蹤三年的男友給我編的。
我心頭一震,問他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眼神悲傷,“你別管了,開船吧,我趕時間?!?/p>
……
我家世代是界河上的擺渡人,傳到我這,已經是第四代。我爸常說,界河的水,養(yǎng)人也吃人,渡的是客,也是命。三年前,我爸把那艘漆著“陳記”二字的舊船交給我時,我的人生也像這艘船一樣,擱淺了。
我的警察男友林風,在一次任務中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三年來,我守著這艘船,守著這條河,就像守著一個不可能的約定,等著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今晚的雨下得特別大,渡口早就沒人了,我正準備收工,用纜繩把船系在老槐樹上時,一個黑影從雨幕里走了出來。
他走得很慢,身形高瘦,一步一步,像是從水里硬生生拔出來的一樣。
“還……還擺渡嗎?”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河底的砂石磨過。
我警惕地打量他。他渾身濕透了,黑色的外套緊緊貼在身上,往下滴著水,在腳下積了一小灘。
他的臉在渡口昏黃的燈光下,白得像紙,嘴唇泛著青紫色。
這模樣,根本不像是被雨淋的,倒像是剛從河里撈出來的。
“要去哪?”我問,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船槳。
“無名島?!?/p>
我心里咯噔一下。無名島,本地人沒人叫這個名字,我們都管那叫“鬼哭灘”。那地方荒了幾十年,據(jù)說以前是亂葬崗,陰氣重,除了清明,根本沒人會去。
“那是個荒島,先生,晚上不開船過去?!蔽抑苯泳芙^。
他沒再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我。
那張錢也是濕的,被水泡得軟趴趴,水珠順著鈔票的邊角,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船板上。
我爸的告誡瞬間在我耳邊炸開:界河上三種錢不能收——來路不明的錢,染血的錢,還有,濕透的錢。我爸說,那是“水鬼買路錢”,收了,就要替鬼辦事,會折壽的。
我把手背到身后,搖了搖頭:“先生,真去不了。這錢,我不能收?!?/p>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拒絕,舉著錢的手僵在半空。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滑落,劃過他毫無血色的臉頰。就在我以為他要發(fā)火時,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里系著一根紅繩,已經被我戴得褪了色,繩結也被水汽泡得有些發(fā)毛。
他忽然問我,聲音輕得像一陣風:“你手腕上的紅繩,是跟誰求的?”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一縮。
這根紅繩,不是求來的。是三年前,林風失蹤的前一晚,熬了半夜,笨手笨腳地用一整根紅線,給我編的平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