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著辦公室的落地窗,模糊了外面的城市燈光。薛水坐在電腦前,手指機械地敲擊著鍵盤。入職磐石三個月以來,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加班到深夜的節(jié)奏——或者說,習慣了江魚為他安排的節(jié)奏。
屏幕右下角的聊天窗口閃動起來。江魚的頭像跳出來:"做完后到我辦公室來。"
薛水的手指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打字:"好的,江總。"他刪掉"江總",改成"江魚",又覺得不妥,最后還是改回了"江總"。
自從那個"酒后亂性"的夜晚后,他與江魚的關(guān)系變得復雜而扭曲。白天,她是雷厲風行的上司;夜晚,她是索求無度的情人。而薛水,則在這兩種身份間疲于奔命,像一只被蛛網(wǎng)纏住的飛蛾,越是掙扎,纏得越緊。
保存好文件,薛水走向江魚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里面沒有開燈,只有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在江魚臉上。她正專注地盯著屏幕,甚至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江總,報表做好了。"薛水輕聲說。
江魚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但就在那一瞬間,薛水看到了屏幕上的內(nèi)容——那是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他看起來最多十六歲,正在做數(shù)學題。
"那是什么?"薛水皺起眉。
"沒什么,老照片而已。"江魚微笑著站起身,"辛苦了,今晚去我家吧?我買了瓶不錯的紅酒。"
薛水沒有動。那張照片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為什么你會有我高中時的照片?"
江魚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自然:"你媽媽發(fā)給我的,記得嗎?畢竟曾經(jīng)是你的家教關(guān)心一下你。"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薛水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么簡單。他想起過去幾個月里江魚對他生活習慣的了解程度——知道他喜歡什么牌子的洗發(fā)水,記得他對什么過敏,甚至在他還沒開口前就能點出他想吃的菜。這些細節(jié),遠超過一個普通家教該知道的范疇。
"我...今晚想回自己家。"薛水后退一步,"有點累了。"
江魚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我說,去我家。"她每個字都咬得很重,"現(xiàn)在。"
薛水第一次感到一種本能的恐懼。眼前的江魚突然變得陌生,那雙總是含情脈脈的眼睛此刻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死水。他下意識地又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文件柜。
江魚的表情突然軟化下來。"抱歉,我太兇了。"她走近,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只是太想你了。既然你累了,我送你回家好嗎?"
薛水點點頭,不敢拒絕。江魚拿起外套和包,示意他跟上。就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辦公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叮"——是郵件提示音。屏幕亮了起來,薛水看到桌面上有一個名為"X"的文件夾。
回家的路上,江魚異常安靜。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規(guī)律的弧線。薛水偷瞄她的側(cè)臉,那個文件夾的名字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到了。"江魚在他公寓樓下停下車,"明天見。"
薛水道別后快步走進公寓樓,直到確認江魚的車已經(jīng)離開,他才長舒一口氣。回到家中,他沖了個熱水澡,試圖洗去那種莫名的不安感。但躺在床上,那個文件夾和那張高中照片仍在他腦海中盤旋。
凌晨三點,薛水猛然驚醒。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他——如果江魚保存了他高中時的照片,那她還保存了什么?他們"酒后亂性"那晚的照片,又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薛水比平時早一小時到達公司。辦公區(qū)空無一人,清潔工剛剛做完保潔。他徑直走向江魚的辦公室——作為她的"特別助理",他有門禁卡。
江魚的辦公室整潔得近乎刻板,每樣東西都在它該在的位置。薛水輕手輕腳地走到她的電腦前,按下開機鍵。
需要密碼。
薛水試了幾個可能的組合——江魚的生日、公司成立日期、甚至他自己的生日,都不對。就在他準備放棄時,突然想起江魚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對我來說很特別。"
他輸入七年前他們第一次家教見面的日期,屏幕解鎖了。
那個名為"X"的文件夾就在桌面正中。薛水點開它,里面是幾十個子文件夾,按年份和類別排列:"中學"、"大學"、"工作"、"特別時刻"...他的手開始發(fā)抖,點開了"中學"文件夾。
數(shù)百張照片瞬間填滿屏幕。照片里的他大多不知被何時偷拍——他在做題,他在打球,他甚至在自己房間里換衣服。最早的一張,赫然是他十五歲那年,江魚剛成為他家教不久的時候。
薛水感到一陣眩暈。他顫抖著點開"特別時刻"文件夾,里面是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內(nèi)容——他喝過的可樂罐,他用過的草稿紙,甚至是他丟掉的頭發(fā)和指甲剪。所有東西都被精心保存,拍照存檔。
最深處的一個子文件夾名為"我的"。薛水點開后,看到了那晚的照片,以及更多他毫無印象的親密照——照片里的他閉著眼睛,顯然是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被擺拍的。
"找到你想要的了嗎?"
江魚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薛水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她站在門口,手里端著兩杯咖啡,表情平靜得可怕。
"這些...這些是什么?"薛水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江魚放下咖啡,緩步走近:"是我的珍藏。"她伸手撫摸屏幕,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七年來,每一天。"
薛水猛地站起來,椅子翻倒在地:"你瘋了嗎?從十五歲就開始監(jiān)視我?那些照片...那天晚上我們根本什么都沒發(fā)生,是不是?"
"當然發(fā)生了。"江魚笑了,"只是方式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薛水感到一陣惡心。他沖向門口,卻被江魚一把抓住手腕。
"放開我!"他甩開她的手,"這太變態(tài)了!我要報警!"
江魚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裂痕:"報警?告訴他們什么?一個成年男人自愿和上司上床?"她冷笑著打開手機,"要不要我先把這些照片發(fā)給媒體?標題就叫'磐石新星靠什么上位'?"
薛水的臉色變得慘白:"你...你不會的。"
"試試看?"江魚歪著頭,像個天真的小女孩,"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阿水。從那個該死的火車難題開始,我就知道你是特別的。我培養(yǎng)你,塑造你,讓你成為今天的你。而這就是你的回報?"
"你培養(yǎng)我?"薛水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歇斯底里,"你操控我!蘇媛突然離開夏令營,她奶奶根本沒生病,是不是?她前男友突然出現(xiàn),也是你安排的?"
江魚沒有否認,反而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你終于開始動腦筋了。我為你驕傲。"
這句話成了壓垮薛水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沖向江魚的展示柜——那里擺著幾件看似普通的"紀念品":一支他用過的鉛筆,一張夏令營門票,甚至是他大學時用過的咖啡杯。他抓起最近的獎杯,砸向玻璃柜。
"住手!"江魚尖叫著撲過來,但為時已晚。玻璃碎裂的聲音響徹辦公室,她的"珍藏品"散落一地。
薛水喘著粗氣,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結(jié)束了,江魚。我要辭職,我要離開這座城市,我要——"
"你要什么?"江魚打斷他,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忘記我?"她慢慢走近,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我寧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忘了我。"
薛水后退著,直到背抵上墻壁:"你病了,江魚。需要幫助。"
"我唯一需要的幫助,"江魚伸手撫摸他的臉,被他猛地推開,"就是你。"
兩人對峙著,呼吸粗重。最終,薛水抓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沖出辦公室。江魚沒有追,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滿地的碎片和照片。
當薛水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里,江魚緩緩蹲下,從玻璃碎片中撿起一張照片——十五歲的薛水,正對著鏡頭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那是她偷拍的第一張照片。
"你會回來的。"她輕聲對照片說,然后將它貼近心口,"即使用鐵鏈鎖著,我也要把你留在身邊。"
江魚走回電腦前,打開一個隱藏文件夾。里面是薛水公寓的監(jiān)控畫面——她早在三個月前就派人安裝了攝像頭。屏幕上的薛水正在瘋狂地收拾行李,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江魚微笑著撥通了一個電話:"準備車,還有郊區(qū)那棟別墅。對,今晚就用。"她掛斷電話,繼續(xù)盯著監(jiān)控畫面,"跑吧,小狼崽??纯茨隳芘芏噙h。"
窗外,雨又開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