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真,你怎么憔悴了這么多?!蓖峦駜赫⒅业哪槹l(fā)出感嘆。
“是嗎?”我對著黑屏的手機照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鼻子全部脫了皮,眼皮腫著,眼白也布滿血絲,“這流感太嚴重了,何況這幾天也沒好好吃飯……”
她的身體向旁邊挪動了幾分,不再對著我說話,“話說……這個月底要考核呢。”
我不禁“嘖”了一聲,視線向婉兒望去。
考核就表示公司準備以業(yè)績裁員,我和婉兒可能得走一個。
我們是大學同學,也是她帶我來了這家公司,因為我們學歷一般,資源也不佳,所以業(yè)務上一直處于落后階段。
打開了手機上的銀行軟件,白底黑字將我即將逾期的還款寫的一清二楚,我不免擔心起來。
這時婉兒湊了過來,她看看手機看看我,眉頭皺了下,“你這個待還還有很多呀……如果這個月搞不定,我看看能不能空出一點借給你吧?!?/p>
“婉兒……”我一下被感動的說不出話。
她在我眼里是個很熱情的女孩,眼睛在說話時總是圓溜溜的,身材有些微胖,偶爾還會扎起兩個可愛的小辮子。
剛到公司的那段時間里,我們會相互扶持,一起面對陌生的業(yè)務,生活中也相互照顧。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債務問題,也許我會主動辭職,讓她留下。
那一個個報表上的字此刻很像毛毛蟲,在屏幕上使勁的蠕動,扭曲著,最后再消失不見,這種頭暈的感覺讓我不得不再次吃下感冒藥。
世界轉眼又變得朦朦朧朧,眼皮像罩著一層紗簾。
不出意外的,媽媽也準時在夢里等我。
她仍舊駐著拖把站在那,嘴里說著一些重復的話。這次我卻難以忍受了,沖上去奪過她手上的拖把,沒來由地朝她大喊,我說,你看,這就是你結婚生小孩的下場,你只能一輩子被困在那里,困在那個窮困潦倒的地方,干著沒完沒了的家務,永遠窮酸的過活。
她說,那沒關系,她很開心生下了我,女人的一生就是該奉獻。
我轉頭打量起生活了十幾年的院子,這里和我小時候不一樣了,變得荒蕪衰敗,盡是雜物,是灰塵。可在這灰撲撲的世界中,那顆棗樹紅卻是如此惹眼跳脫,帶著無比鮮紅的棗子,在這片院子里靜靜站了很多年。
在低矮的平房旁,有一個水龍頭,曾經(jīng)我墊腳都夠不著的開關,現(xiàn)在正嘩啦啦淌著水。水沿著下面那條小小的溝渠流著,而我的媽媽也正蹲在那。
寒風刺骨,我已經(jīng)記不清見過幾次這樣蹲著的她。她的手在水龍頭底下沖著,一捧一捧地將水撲到自己臉上。
即便后來安裝了熱水器,她仍舊如此,每每問起,卻只說是省錢。
我向她走近了一步,不由分說將她拉了起來,可她的手仍舊捂著臉,死活不肯放下。我也急了,慌亂抓著她的手腕往外扯,顧不上她是否疼痛,只是用力往外扯。
她手放下的瞬間,忽然有根刺扎進了我的心臟。
媽媽的臉上全是血。
半干的糊住了眼睛,糊住了鼻孔。未干的還在持續(xù)往下淌,最后流進眼睛流進鼻孔。
我尖叫出聲,往后退時不小心踩到了石塊,重重摔在地上。
頓時天旋地轉。
整個世界變得扭曲,變得異常安靜。
直到我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又重又累,還夾雜著濡濕的汗水。
我才猛地驚醒。
心跳震耳欲聾。
我終于明白,明白過來早上的那一絲異樣到底來自何處了。
那個男人——李峰——他的臉上沒有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