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被我那冰錐般的眼神釘在原地,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眼淚糊了她精心描繪的妝容,黑色的眼線被淚水沖開,在慘白的臉頰上留下兩道污濁的痕跡,狼狽又絕望。她張著嘴,似乎想發(fā)出聲音,卻只徒勞地吸著氣,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
“我……我……”破碎的音節(jié)終于擠出來,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無法掩飾的恐懼,“陳默……對不起……我真的……真的是一時糊涂……是陸遠(yuǎn)他……他逼我的……”
“逼你?”我向前逼近一步,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凝滯的空氣里,“他拿刀架你脖子上了?逼你張開腿?逼你把我的錢,轉(zhuǎn)進(jìn)他的口袋?一百二十萬!林薇!那是我爸媽的棺材本!是我的全部!”最后幾個字,我是吼出來的,胸腔里壓抑的火山終于找到了宣泄口,灼熱的巖漿燒得我喉嚨生疼。
她被我吼得渾身一哆嗦,腳下發(fā)軟,踉蹌著跌坐在那張嶄新的、鋪著塑料膜的床墊上,塑料膜發(fā)出刺耳的“嘩啦”聲,像是在嘲笑這場鬧劇。
“不是……不是那樣的……”她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聳動,哭聲壓抑而絕望,“他說……他說他做生意急需一筆錢周轉(zhuǎn)……就幾天……等資金回籠就還回來……他說……他說我不幫他,他就把……把我們的事告訴你……我……我怕啊陳默!我怕你知道就不要我了……我怕失去你……”
“所以你就用我的錢去堵他的嘴?用我們的婚床去‘幫’他?”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怕失去我?林薇,你他媽現(xiàn)在才想起來怕失去我?!”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徹底愚弄的憤怒像海嘯一樣席卷了我。五年。我像個傻子一樣,活在精心編織的謊言里。我的愛人,和我血脈相連的表弟,他們聯(lián)手,在我辛苦搭建的未來地基上,澆灌了最污穢的毒液。
我猛地轉(zhuǎn)身,不再看那張讓我作嘔的臉。我需要證據(jù)。更多的證據(jù)。光靠一條轉(zhuǎn)賬短信和這房間里散落的蛛絲馬跡,還不夠。我要讓他們無話可說,我要釘死他們!
客廳里,我的筆記本電腦安靜地躺在茶幾上。我?guī)撞阶哌^去,掀開蓋子,手指因?yàn)閼嵟蜆O致的冰冷而僵硬,幾乎無法準(zhǔn)確地敲擊鍵盤。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呼吸,再呼吸。顫抖的手指終于敲下了銀行的網(wǎng)址,輸入賬號、密碼——密碼是她的生日,多么諷刺。
登錄成功。交易明細(xì)頁面跳了出來。最近的一條記錄,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jìn)我的眼睛:
【交易時間】15:27:03
【交易類型】轉(zhuǎn)賬支出
【交易金額】-1,200,000.00 RMB
【收款方】陸遠(yuǎn) 尾號****
【交易渠道】手機(jī)銀行
【備注】無
操作時間精確到秒。收款人姓名、賬號清晰無誤。一百二十萬,血淋淋的數(shù)字。
我拖動鼠標(biāo),目光像最精密的掃描儀,在密密麻麻的記錄中搜尋。時間往前推。找到了。
【交易時間】昨天 10:15:47
【交易類型】轉(zhuǎn)賬支出
【交易金額】-50,000.00 RMB
【收款方】陸遠(yuǎn) 尾號****
【備注】急用
五萬。又是陸遠(yuǎn)。
再往前……
【交易時間】一周前 14:03:21
【交易金額】-30,000.00 RMB
【收款方】陸遠(yuǎn) 尾號****
【備注】周轉(zhuǎn)
三萬。
【交易時間】半個月前 09:48:12
【交易金額】-20,000.00 RMB
【收款方】陸遠(yuǎn) 尾號****
【備注】無
兩萬。
一條條記錄,像冰冷的毒蛇,盤踞在屏幕上,無聲地嘲笑著我的愚蠢。短短一個月內(nèi),林薇利用我賦予她的信任和銀行卡密碼,像螞蟻搬家一樣,陸陸續(xù)續(xù)轉(zhuǎn)給了陸遠(yuǎn)整整二十萬!加上今天這一筆一百二十萬的“巨款”,我辛苦積攢、準(zhǔn)備用來安身立命的一百四十萬,一分不剩,全部流進(jìn)了那個狼心狗肺的表弟口袋!
我甚至能想象出陸遠(yuǎn)那張看似忠厚的臉,帶著貪婪的笑容,在電話里或者微信上哄著林薇:“嫂子,幫幫忙嘛,就一點(diǎn)周轉(zhuǎn),過幾天就還……哥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嘛……你不幫我,我就只好告訴哥我們的事了……”
而林薇,這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女人,為了維系她那骯臟的秘密,為了所謂的“怕失去我”,就輕易地、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向深淵!
“啪!”一聲脆響。
我猛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力氣之大,幾乎要把屏幕震碎。胸腔里翻江倒海,怒火和冰冷的恨意交織沖撞,幾乎要將我撕裂。
我緩緩站起身,走向廚房。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拉開冰箱門,里面空空蕩蕩,只有幾瓶礦泉水。我拿出一瓶,擰開蓋子,冰涼的液體灌進(jìn)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那燎原的野火。
客廳里,林薇壓抑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像垂死的貓。
我握著冰冷的礦泉水瓶,塑料瓶身在我掌心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我的目光,越過餐廳,落在玄關(guān)柜子上那把沉甸甸的、嶄新的不銹鋼長柄雨傘上。那是買新房時送的贈品。
怒火在血管里奔涌,咆哮著要摧毀一切。砸!砸爛這間充滿背叛和惡臭的房子!砸爛那張骯臟的床!砸爛所有虛假的、令人作嘔的“美好”!
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猛地轉(zhuǎn)身,大步?jīng)_向玄關(guān),一把抄起了那把沉甸甸的雨傘!冰冷的金屬觸感刺激著掌心,帶著毀滅的欲望。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jī)再次震動起來。不是短信,是電話。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陸遠(yuǎn)】。
所有的動作瞬間停滯。高舉的雨傘懸在半空。
我盯著那個名字,赤紅的眼睛里,狂暴的怒火如同退潮般迅速冷卻、沉淀,凝結(jié)成一種更深沉、更堅(jiān)硬、更冰冷的東西。
砸?
砸了這里,除了發(fā)泄一時之快,除了讓自己變成一個可笑的、失去理智的失敗者,還能得到什么?能拿回我的錢嗎?能讓這對狗男女付出真正的代價嗎?
不能。
只會讓他們在背后嘲笑我的無能狂怒。
手機(jī)還在不知死活地震動著,【陸遠(yuǎn)】兩個字刺眼地閃爍。
我慢慢放下了舉起的雨傘。金屬傘柄磕在玄關(guān)柜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嘴角,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上扯起一個弧度。冰冷,僵硬,不帶一絲溫度。那不是笑,是深淵裂開的縫隙。
我接通了電話,將手機(jī)放到耳邊。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疲憊。
“喂?陸遠(yuǎn)?”
“喂?哥!”陸遠(yuǎn)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種刻意的、過分的熱情,像摻了蜜的毒藥,“你找我?我剛看到未接電話!”背景音有點(diǎn)嘈雜,似乎是在某個娛樂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