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陳阿妹看著那本相冊，回憶如相冊般厚重地壓在她的心頭。
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來氣。
認真看相冊的洛天樺洛盼盼渾然不覺，只有坐在沙發(fā)上的陳老太注意到了陳阿妹的異樣。
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陳阿妹的悲傷，心里生出濃濃的愧疚感。
明明是女兒最需要幫助、需要支持的時刻，她卻什么忙都沒幫上，還給女兒添了亂！
陳老太歉疚地扶著沙發(fā)站起來，朝廚房走去。
“干什么去？”陳阿妹斂去眼底所有情緒，問她。
“做飯，馬上就中午了，我去給你們做飯去?！彼龥]什么本事，能幫的也就只有這種小事了。
陳阿妹卻是拒絕說:“不用你做飯，你幫我看好一帆一鳴就行?！?/p>
洛天樺幫腔：“對，不用您做飯，有我呢?！?/p>
“你什么你，過完星期六星期天，趕緊給我上學去！”
洛天樺沉默，眼巴巴看著陳阿妹。
好半晌，鼓足勇氣道：“阿嫂，我不想上了?！?/p>
陳阿妹半瞇眼睛，“你說什么？”
“我…我不想上學了！我要留在家，幫你照顧盼盼和一帆一鳴！你不是去把咱家的地給收回來了嗎？以后我就在家里種地！”
陳阿妹聲音低沉，透出威脅警告的意味：“你再說一遍呢？”
洛天樺欲哭無淚，“阿嫂，我再說幾遍也一樣。我不上了！不上了！”
話音還沒落，陳阿妹翹起左腳，取下鞋。
揚起鞋就要打洛天樺。
洛天樺咬著牙，完全沒有要躲的架勢。
陳老太嚇得立馬上去保護洛天樺，一手將洛天樺的頭按到肩上，一手擋在陳阿妹的面前。
“阿妹！你干什么呀！天樺這么做，不都是為了幫你嘛！”
“我不用他幫！后天立馬給我上學去?！标惏⒚昧滔略?，抬腳走進了廚房。
她站在水槽前洗菜的時候，幾滴眼淚不受控制地滴進水里。
但她很快就強壓下所有情緒，沉默地炒菜、做午飯。
外頭，陳老太在勸洛天樺：“天樺啊，好孩子，你可不能不上學啊?，F(xiàn)在不上學能有什么出息？你阿嫂她不是要打你，是心疼你。”
洛天樺咧嘴笑笑，“我知道?！?/p>
“叔~你為什么不上學了？”盼盼捧著個空碗，表情認真地問，“你不是說，你要考大學，以后掙大錢，帶我和媽媽出去玩兒嗎？”
洛天樺臉上的笑容變得勉強了些，“不上大學，也能掙大錢！等著吧，我說過要帶你們?nèi)ネ鎯?，就一定會帶你們?nèi)ネ鎯旱模 ?/p>
“少放屁！”陳阿妹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后天就給我回學校上課去，期末考要是退步了，我饒不了你！”
陳老太苦口婆心勸洛天樺：“天樺，好孩子，聽你阿嫂的，回去上學吧。反正用不了多久，就放假了不是？等放假了，你再回來幫你阿嫂就行。”
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六月中旬。
距離放暑假，就剩半個月的時間。
洛天樺想了想，心里的想法開始動搖。
他決定聽陳老太的，先上完這個學期。
到時候阿嫂要是一個人忙不過來，估計就同意他輟學在家?guī)兔α恕?/p>
廚房那邊很快傳來青菜下油鍋的刺啦響聲。
陳阿妹手腳麻利炒好四個菜。
一盤是個頭有盼盼巴掌大的蝦，一盤是豬肉炒筍干，剩下的兩盤菜都是當季的時蔬。
陳老太看得咋舌，心道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還吃這么豐盛？
她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
開口勸陳阿妹道：“阿妹啊，以后少炒兩個菜吧，能吃飽就行?！?/p>
陳阿妹剝好的兩只蝦分別遞給坐在藤椅推車上的洛一帆洛一鳴。
兩個小吃貨拿到食物，立馬塞進只有兩顆小門牙的嘴里。
陳阿妹繼續(xù)剝蝦，同時回應陳老太道：“別操那么多心，日子要怎么過，我心里有數(shù)?！?/p>
陳老太嘆了口氣，筷子伸向那兩盤蔬菜，看都不看兩盤肉菜一眼，顯然是想把好的都留給晚輩。
“外婆~你吃大蝦呀。”洛盼盼發(fā)現(xiàn)老太太只吃素，“這個大蝦可好吃了！我給你剝！”
小家伙用筷子夾起一只大蝦，動作迅速地剝了殼，放進陳老太的碗里。
陳老太笑得滿面慈祥，“謝謝盼盼，外婆不吃，盼盼吃吧?！?/p>
說著她要將大蝦夾回了盼盼的碗里。
盼盼看著碗里的大蝦，眨巴眨巴眼，突然伸手拿起碗里的蝦。
站起來，趁陳老太不備，直接塞進陳老太的嘴里。
“外婆你快吃吧，我碗里有。”
她的碗里這會兒還有四五只剝好的大蝦，全是洛天樺幫她剝好的。
陳老太哪想到得到小不點會直接塞東西進她嘴里，完全沒有拒絕的機會。
陳阿妹這時發(fā)話：“盼盼給你剝了，你就吃，別老是辜負孩子的一片心意。”
陳老太沉默幾秒，最終配合地開始了咀嚼。
盼盼見狀，這才心滿意足地坐回去，一邊搖頭晃腦，一邊繼續(xù)吃大蝦。
飯還沒吃完，洛一帆洛一鳴坐在藤椅上打起了瞌睡。
兩個家伙困得東倒西歪，一個激靈醒來，小胖手繼續(xù)抓食物往嘴里塞。
吧唧吧唧兩口后，又繼續(xù)犯困。
全家看著兩個小胖墩兒犯困的樣子，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中午，夏日炎炎，蟬鳴不止。
盼盼和一帆一鳴都睡了午覺。
洛天樺也回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陳老太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敲響了閨女陳阿妹的房門，“阿妹？你睡了嗎？”
房間里沒有傳出回應。
就在陳老太以為她已經(jīng)睡了時，房門把手被擰開。
陳阿妹輕手輕腳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陳阿妹輕輕帶上房門，才問：“有事？”
陳老太長嘆一聲，“盼盼她爸的后事，你打算怎么辦？”
陳阿妹神色一滯，很快恢復正常，“不辦，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沒見到他尸體，我就當他還活著?！?/p>
“這怎么行？在海上出事的，有幾個是能見到尸體的？你就算不給他大辦，也得給他建個墳啊，不然他的魂回哪里去？”
陳阿妹沉了臉，“不辦，沒有尸體，就不辦。與其浪費那個錢建個衣冠冢，不如多進兩臺機器。”
“機器？什么機器？”
說漏嘴了，陳阿妹干脆不再隱瞞，“我買了打米機和磨面機，打算在家里做打米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