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落在冰涼的紙頁上，馬麗感覺自己像在簽署一份靈魂的賣身契?？Х瑞^里輕柔的爵士樂此刻聽來格外刺耳，每一個音符都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上。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整個肺葉都撐開，才壓下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尖叫。筆尖落下，在乙方簽字欄里，龍飛鳳舞地寫下“馬麗”兩個字。墨跡未干，卻像烙印一樣燙。
“啪嗒?！彼压P扔在桌上，發(fā)出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卡座里格外清晰。身體里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干，她癱軟在椅子里，后背沁出一層薄汗。三千萬存款任務，壓得她喘不過氣；眼前這份荒謬的結婚協(xié)議，更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要將她徹底吞噬。她成了江晨的“合法妻子”？僅僅是為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銀行指標？這感覺荒謬得像一場噩夢。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協(xié)議，紙張被揉捏得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需要立刻離開這里，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離開那個帶著危險笑容和猙獰疤痕的男人。她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咖啡館，午后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卻絲毫無法驅散心頭的陰霾。
回到銀行，那熟悉的、帶著消毒水和金錢混合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卻再也無法給她帶來絲毫安全感。剛推開辦公室的門，主管王科那肥碩的身軀就堵在了門口，臉上堆著假笑，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
“喲，馬麗回來了？正好正好！”王科搓著手，油膩的笑容擠得臉上的肉堆疊起來，“怎么樣？找到‘大腿’抱了沒？可別告訴我，你那點人脈，連個像樣的客戶都約不出來吧？三千萬的缺口，可不是靠喝咖啡就能喝出來的！”
周圍的同事聞聲，紛紛投來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馬麗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那份屈辱感比在咖啡館時更甚。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最后一絲理智。她不能發(fā)作，至少不能在這里，不能在這些人面前。
“王科，”馬麗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干澀得厲害，“我……在想辦法。”
“想辦法？”王科嗤笑一聲，湊近一步，身上濃重的煙味和古龍水混合的氣息讓馬麗一陣反胃，“辦法就是業(yè)績！是存款！是數(shù)字！明天早上九點，我要看到你的存款進度報告！如果還是負數(shù)，你就等著下個月去柜臺數(shù)硬幣吧！或者，干脆卷鋪蓋走人！銀行不養(yǎng)閑人，更不養(yǎng)廢物！”他惡狠狠地撂下話，肥胖的身軀一晃，帶著一身油膩離開了。
辦公室里恢復了寂靜，但那無形的壓力卻像實質的絞索，一圈圈勒緊馬麗的脖子。她頹然坐回自己的工位，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個刺眼的紅色負數(shù)，只覺得前途一片灰暗。江晨……那個名字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她心慌。他真的會履行協(xié)議？還是說，這只是一個更殘酷玩笑的開始？他說的“保護笨蛋”，那個笨蛋……真的是她嗎？為什么她的記憶里，只有那個需要她保護、病懨懨的小竹馬？
混亂的思緒被手機震動打斷。屏幕上跳動著一個陌生號碼。馬麗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
“馬小姐，我是江晨的助理，陳默?！彪娫捘穷^的聲音冷靜、專業(yè)，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效率，“江總讓我通知您，關于您需要的存款，資金已經準備就緒。明天上午十點，請您帶好相關證件，到城西支行辦理開戶和存入手續(xù)。另外，江總提醒您，協(xié)議第一條，‘乙方需配合甲方進行必要的身份核實及社會關系公示’，請您做好準備。”
馬麗的心猛地一跳。這么快？資金……真的準備好了？巨大的驚喜和更深的疑慮同時攫住了她。她甚至來不及細問“社會關系公示”是什么意思，電話那頭已經掛斷，只留下忙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第二天，馬麗幾乎是踩著點趕到城西支行的。這是一家規(guī)模不大但位置優(yōu)越的支行，裝修低調奢華。她剛走進大門，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就迎了上來。
“馬小姐？”男人微微頷首，氣質沉穩(wěn)，“我是陳默，江總的助理。請跟我來?！?/p>
陳默帶著她穿過營業(yè)大廳，徑直走向VIP室。一路上，馬麗能感覺到不少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帶著探究和好奇。VIP室里，一位看起來經驗豐富的客戶經理早已等候多時。
“馬小姐，您好?！笨蛻艚浝硇θ莸皿w，“關于您要存入的三千萬資金，相關手續(xù)已經提前準備妥當。請您出示身份證件，我們只需要確認一下身份信息，就可以完成開戶和存入?！?/p>
流程快得超乎想象。馬麗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些復雜的表格，就在陳默的示意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當客戶經理將一份蓋著鮮紅印章的存款回執(zhí)遞到她手中，上面清晰地印著“存款金額：人民幣叁仟萬元整”時，馬麗才真正感到一陣眩暈。這不是夢？她真的……搞定了？壓在頭頂?shù)木奘?，瞬間被移開了？
“恭喜您，馬小姐?！笨蛻艚浝淼男θ莞诱嬲\，“您是我們支行今天最大的客戶?！?/p>
馬麗握著那張薄薄的回執(zhí)，手心全是汗。巨大的輕松感過后，是更深的茫然和不安。江晨……他到底想做什么？她正要開口詢問陳默，手機再次震動。屏幕上，赫然是江晨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
“喂？”
“簽完字了？”江晨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低沉而平靜，聽不出情緒，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篤定。
“嗯……剛辦好?！瘪R麗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很好。”江晨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現(xiàn)在，履行協(xié)議第一條。下午三點，‘云頂’會所，‘聽濤廳’。我需要你以我未婚妻的身份，陪我見一個人?！?/p>
未婚妻？馬麗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存款是拿到了，但代價才剛剛開始支付。她幾乎是本能地想拒絕：“江晨，這……”
“馬小麗，”江晨的聲音陡然冷了幾分，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協(xié)議是你簽的。三千萬，你收了?，F(xiàn)在，該你履行義務了。別讓我失望，也別讓……某些人失望?！彼桃饽：恕澳承┤恕钡闹复?，卻像一顆石子投入馬麗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他指的是誰？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笨蛋”？還是……另有其人？
不等馬麗再開口，電話已經掛斷。聽著忙音，馬麗只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她握著那張價值三千萬的存款回執(zhí)，卻感覺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江晨布下的棋局，她才剛剛踏入第一步。下午的會面，又將是怎樣的風暴？
她看著手機屏幕上“云頂會所”的地址，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江晨讓她見的人……會是誰？那個“隔壁銀行行長”？還是……某個能讓她徹底“腿軟”的存在？她想起他耳下那道猙獰的疤痕，想起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算計，一個更可怕的猜測悄然滋生——這場以“結婚”為名的交易，背后隱藏的，會不會是一個足以將她徹底吞噬的深淵？而她，是否還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