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nèi)陳設簡單，一張行軍床，一張擺滿了地圖和文書的桌案，以及一個巨大的沙盤。
一個身著玄色鎧甲的少年，正背對著我們，站在沙盤前，身影挺拔如松。
即便只是一個背影，那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也足以讓人心生敬畏。
“將軍，人帶來了?！?/p>
陳平恭敬地行禮。
少年緩緩轉過身來。
那一刻，我?guī)缀跗磷×撕粑?/p>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條冷硬的線。
他的五官俊美得極具攻擊性，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漆黑如墨，深不見底，仿佛藏著萬千星辰，又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和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
他就是霍去病。
那個十七歲便封狼居胥，名動天下，卻英年早逝，成為無數(shù)人心中意難平的少年將軍。
上一世，我只在史書和畫像上見過他。
如今，一個活生生的、帶著鋒銳之氣的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聲音清冷：“就是你，救了陳平的運糧隊？”
“舉手之勞，不敢當將軍一句‘救’?！?/p>
我低下頭，拱手道。
“抬起頭來?！?/p>
我依言抬頭，與他對視。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對我過于瘦弱的身板和年輕的臉龐有些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在下沈越，京城人士，與家人走散，流落至此?！?/p>
我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霍去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他的目光太有壓迫感，仿佛能穿透我的偽裝，看到我內(nèi)心深處隱藏的所有秘密。
我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不露出任何破綻。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哪來的膽子，敢沖向西戎的騎兵？”
我心中一凜。
他在試探我。
我苦笑一聲，臉上露出幾分少年人的熱血和后怕：“當時也沒想那么多，只看到那些蠻子殺我大周軍人，一股血氣沖上頭……現(xiàn)在想來，確實是后怕不已?！?/p>
我的表演恰到好處，既有少年人的沖動，又不乏劫后余生的真實感。
霍去病眼中的審視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勇氣可嘉?！?/p>
他淡淡地評價了一句，然后對陳平道，“給他安排一個帳篷，再從軍需處支五十兩銀子，作為賞賜?！?/p>
“是，將軍！”
陳平領命。
“等等。”
我突然開口。
霍去病看向我，眼神帶著詢問。
我鼓起勇氣，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將軍，我不要賞銀。我……我想留在軍中，為將軍效力！”
這話一出，不僅是陳平，連霍去病都愣住了。
“留在軍中？”
他重復了一遍，語氣帶著一絲玩味，“你可知軍中之苦？這里不是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公子哥該待的地方?！?/p>
“我知道！”
我挺直了脊梁，“我雖不會武功，但也讀過幾年書，識得幾個字，可以為將軍做個文書，抄錄軍報。再不濟，喂馬劈柴的活，我也能干！”
我必須留下來。
只有留在他身邊，我才能在他出事的第一時間，將他救下。
霍去病沉默了。
他似乎在評估我的話有幾分真心。
營帳內(nèi)一時間靜得可怕，只能聽到燭火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聲。
“將軍，沈兄弟是咱們隊的救命恩人，而且我看他膽識過人，留下來或許……”
陳平在一旁幫我說話。
霍去病抬起手，制止了陳平。
他走到我面前，比我高出一個頭的身高，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給我一個理由?！?/p>
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一個讓你寧愿放棄賞銀，也要留在這九死一生的戰(zhàn)場上的，真正的理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