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莊的圍墻一日日壘高,用了楚安安提供的“特殊泥漿”(水泥),堅固異常,再非往日那副破敗模樣。莊內(nèi)房屋修繕完畢,甚至還建起了一座寬敞的工坊,里面不時飄出油脂和草木灰混合的獨特氣味。
莊戶們拿到了實實在在的工錢,吃上了飽飯,對楚安安的擁戴之心日盛。整個莊園煥發(fā)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機。
然而,落云莊的變化,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漣漪不可避免地向外擴散。
最先坐不住的,是楚安安的庶妹,楚嫣然。
這幾日,她參加京中貴女的茶會時,總能聽到一些零星碎語。
“聽說北邊落云莊那邊,出了種叫‘肥皂’的新奇玩意兒,沐浴盥洗極是爽利,還有清香呢!”
“是嗎?我也聽我家采買的嬤嬤提了一嘴,說難得一見,價可不便宜,好像跟百川匯的鋪子還有些牽扯?”
“落云莊?那不是你家那位……嫡姐的去處嗎?”有人意味深長地看向楚嫣然。
楚嫣然臉上的笑容當(dāng)時就僵住了。
楚安安?那個廢物?那個被她踩在腳下十幾年、最后像垃圾一樣被丟去北地的賤人?她怎么可能弄出什么“肥皂”?還跟百川匯扯上關(guān)系?
絕不可能!定是那些賤民以訛傳訛!或者是百里公子心善,瞧她可憐,施舍了她幾分生意罷了!
嫉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楚嫣然的心。她一想到楚安安可能非但沒有凍餓而死,反而過得不錯,甚至還沾上了百里瑾那般人物的光,她就氣得渾身發(fā)抖。
不行!她必須親自去看看!要去撕破楚安安的假面!要把那點可憐的希望徹底踩碎!如果真有什么好處,那也合該是她楚嫣然的!
于是,楚嫣然帶上幾個健仆,乘著馬車,氣勢洶洶地直奔落云莊而去。
一路上,越往北走越是荒涼,楚嫣然心中的優(yōu)越感又回來了幾分。直到馬車停在那新建好的、灰撲撲卻異常結(jié)實的高墻門外,她看著那氣派不少的大門,心里又咯噔一下。
“叫門!”楚嫣然沒好氣地吩咐仆役。
一個婆子上前,趾高氣揚地拍打門環(huán):“開門!侯府二小姐來了!快讓楚安安出來迎接!”
守門的莊戶早已得了吩咐,隔著門道:“請稍候,容小的去通傳大小姐?!?/p>
“通傳?”楚嫣然一聽,火冒三丈,“她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讓我等?給我把門撞開!”
就在仆役準備動手時,大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
楚安安一身素凈棉裙,未施粉黛,卻肌膚瑩潤,眼神清亮,神態(tài)從容地站在門內(nèi)。比起在侯府時那副瘦小怯懦的模樣,竟像是換了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精氣神。
她目光淡淡地掃過楚嫣然和她身后那群惡仆,語氣平靜無波:“我當(dāng)是誰這么大陣仗,原來是妹妹。不在侯府享福,跑到我這窮鄉(xiāng)僻壤來做什么?”
楚嫣然被她這態(tài)度氣得一窒,尖聲道:“楚安安!你好大的架子!見到我還不快行禮?這破莊子倒是讓你修出幾分人樣了,怎么,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她說著,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楚安安身上和院內(nèi)掃視,試圖找出寒酸的證據(jù),卻發(fā)現(xiàn)院內(nèi)井然有序,仆從各司其職,甚至遠處工坊還傳來忙碌的聲音。
楚嫣然心中更恨,冷笑道:“聽說你攀上了百里家的高枝,弄出了什么肥皂?我告訴你,別以為耍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就能翻身!百里公子何等人物,豈會真看得上你?定是你用了什么狐媚法子糾纏!識相的,趕緊把方子交出來,獻給侯府,或許父親還能念你幾分好!”
這話說得極其惡毒難聽,連旁邊的林嬤嬤都氣得臉色發(fā)白。
楚安安卻笑了,那笑容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妹妹今日過來,原來是眼紅我這‘破莊子’的產(chǎn)出?想要方子?”
她向前一步,逼近楚嫣然,雖然身高不及對方,但那通身的氣場卻壓得楚嫣然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可惜,”楚安安聲音冷了下來,“方子是我的,莊子也是我的。與侯府,與你,沒有半個銅錢的關(guān)系。我在侯府時,你們視我如草芥,如今我自立門戶,過得如何,更不勞你操心?!?/p>
“你!”楚嫣然被堵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楚安安!你放肆!你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我讓人砸了你這破莊子!”
“砸?”楚安安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她目光掠過楚嫣然帶來的那幾個仆役,慢條斯理地從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玄鐵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凌厲的“辰”字,是南宮辰那日無意落下的,她暫為保管。
她將令牌在楚嫣然眼前晃了晃,語氣輕描淡寫:“妹妹不妨試試。看看是你的人砸得快,還是這令牌的主人,讓你們……出不了北地?!?/p>
那令牌樣式古樸,卻透著一股森然殺伐之氣,絕非尋常物件。楚嫣然雖不認得,卻被那氣勢所懾,又聽楚安安話語里的寒意,心中莫名一慌。
就在這時,莊外馬蹄聲疾馳而來。一名穿著百川匯號衣的伙計利落下馬,捧著一個錦盒跑到楚安安面前,恭敬行禮:“楚小姐,我家少主命小的送來新到的香花香料,供您試用。少主說,上一批肥皂在京中供不應(yīng)求,請您務(wù)必加緊生產(chǎn),定金稍后便派人再送過來。”
伙計聲音響亮,話里的信息更是砸得楚嫣然頭暈眼花。
供不應(yīng)求?再加定金?百里瑾竟然如此重視?!
楚安安接過錦盒,對伙計點點頭:“有勞了,替我多謝百里少主?!?/p>
那伙計行禮后便告退了。
楚安安這才重新看向臉色青白交加的楚嫣然,語氣愈發(fā)淡然:“妹妹也聽到了,我忙得很,實在沒空招待你。若無他事,就請回吧。落云莊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p>
楚嫣然站在那里,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抽了幾巴掌。她興師問罪而來,卻被對方用實力和靠山堵得啞口無言,羞辱得無地自容。對方甚至懶得與她多費唇舌,那種徹底的蔑視,比任何惡語相向都讓她難堪。
“好……好得很!楚安安,你給我等著!”楚嫣然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再也無顏待下去,轉(zhuǎn)身爬上馬車,尖聲催促車夫離開。
馬車狼狽不堪地絕塵而去。
楚安安看著那消失的煙塵,冷哼一聲,將令牌收回袖中。
林嬤嬤這才長舒一口氣,后怕道:“小姐,您剛才可真嚇死老奴了!二小姐她會不會回去亂說……”
“隨她說去?!背舶厕D(zhuǎn)身回莊,語氣平靜,“從前忍氣吞聲,也沒見他們給我活路。如今,他們越是嫉妒,越是證明我們走對了路?!?/p>
她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心中一片暢快。
這番舉動,猶如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扇得對方無地自容,心下只覺無比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