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點砸在頭盔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跟催命符一樣。
林舟擰著電瓶車的油門,車子在積水的路面上劃出一道渾濁的水線。手機導航的冰冷女聲在耳機里報著:“前方右轉(zhuǎn),您已偏航?!?/p>
“操。”
他低聲罵了一句,雨水順著頭盔的縫隙流進脖子,冰涼。
最后一單了。送完就能下班。
一個穿著名牌西裝的男人撐著傘,從路邊的高級會所里出來,看都沒看一眼,徑直走向他的豪車。林舟下意識地捏了下剎車,電瓶車打了個滑,堪堪避開。
男人拉開車門前,嫌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林舟很熟悉。像在看一灘路邊的臟水。
他低下頭,繼續(xù)往前沖。
這種眼神,他已經(jīng)習慣了。
送餐的地址在一個老舊的小區(qū),沒有電梯。林舟爬上六樓,氣喘吁吁。敲門,沒人應(yīng)。他掏出手機打電話,對面是一個醉醺醺的男聲。
“放門口吧?!?/p>
“先生,餐品需要當面……”
“叫你放門口就放門口!哪那么多廢話!”電話被粗暴地掛斷了。
林舟嘆了口氣,把外賣袋放在門口,拍照,點擊送達。
“訂單完成?!?/p>
手機屏幕上跳出冰冷的字樣。他靠著斑駁的墻壁,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下樓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樓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影子被拉得很長,又猛地縮短。像個活物。
他沒在意,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樓道。
麻煩是在巷子里找上他的。
三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堵住了巷子口。為首的黃毛嘴里叼著煙,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暗。
“小子,車不錯啊?!秉S毛吐了個煙圈。
林舟心里一沉。這輛電瓶車是他用第一個月工資買的,吃飯的家伙。
“三位大哥,我……我就是個送外賣的。”他攥緊了車把,聲音有點抖。
“送外賣的怎么了?”另一個瘦高個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車座,“送外賣的就該孝敬孝敬我們這些沒工作的兄弟?!?/p>
“我……我沒錢?!?/p>
“沒錢?”黃毛笑了,一步步逼近,“沒錢就把車留下?!?/p>
林舟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雨水順著墻壁流下來,浸濕了他的后衣。他看著面前三張充滿惡意的臉,絕望一點點爬上心頭。
報警?手機在口袋里,他不敢動。
反抗?他這副被社會磨平了棱角的身體,怎么可能打得過三個混混。
忽然,他感覺背后一涼。
不是雨水。
是一種……說不出的、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意。
他眼角的余光瞥見,自己投射在墻壁上的影子,動了一下。
不是跟著他動。
是自己動了。
影子像是被注入了生命,顏色變得濃稠,漆黑如墨。它緩緩地、緩緩地從墻上“站”了起來。
林舟的呼吸停滯了。
黃毛沒注意到他的異樣,伸手就來抓他的衣領(lǐng)。“小子,跟你說話呢!”
就在黃毛的手即將碰到林舟的瞬間。
一道黑色的、沒有實體的“手臂”從林舟背后的影子里伸了出來,快得無法想象。
它精準地抓住了黃毛的手腕。
黃毛臉上的戲謔表情凝固了。
“什么東西?”他想抽回手,卻發(fā)現(xiàn)那只黑色的手臂力大無窮。
“??!”
一聲凄厲的慘叫。
骨頭斷裂的聲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黃毛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下去。
另外兩個混混嚇傻了。
“鬼……鬼??!”瘦高個怪叫一聲,轉(zhuǎn)身就跑。
影子的動作更快。它從林舟的身體里徹底分離出來,變成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形輪廓,只是通體漆黑,沒有五官。
黑影一閃,追上了那個瘦高個,一腳踹在他的膝蓋窩。瘦高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骨碎裂的聲音讓人牙酸。
最后一個混混連跑的勇氣都沒有了,癱在地上,褲襠濕了一片。
黑影慢慢地走向他,歪了歪頭。一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卻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怖。
林舟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這是……我的影子?
他想喊,想讓它停下,喉嚨里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一股陌生的、冰冷的意念涌入他的腦海。
【威脅……清除?!?/p>
黑影抬起腳,就要踩向那個昏過去的混混的頭。
“不要!”
林舟終于喊出了聲。
黑影的動作停住了。它緩緩地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林舟。雖然沒有五官,但林舟能感覺到,它在“看”著自己。
【為什么?】
冰冷的意念再次傳來。
“他們……罪不至死?!绷种鄣穆曇纛澏?,不知道是在對影子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黑影沉默了片刻。
它慢慢地退回到林舟的腳下,重新變成了那個服帖、安靜的影子。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巷子里只剩下雨聲,和三個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
林舟扶著墻,劇烈地喘息著。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恐懼像是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
我的影子……有自己的想法了。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