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意出院那天，陽光明媚得刺眼。她站在醫(yī)院門口，看著周敘白去停車場取車，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短短三天的住院，卻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洗禮。
手機(jī)震動起來，是顧沉舟的消息：
「我在你家等你。我們需要談?wù)?。?/p>
程微意皺眉。她還沒回復(fù)，又一條消息進(jìn)來：
「關(guān)于離婚的事?！?/p>
周敘白的車停在面前，程微意收起手機(jī)，拉開車門。
"怎么了？"周敘白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程微意猶豫了一下："顧沉舟在我家等我，說要談離婚的事。"
周敘白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要我陪你嗎？"
程微意搖頭："我自己處理。"她頓了頓，"送我回家就好。"
車程中，兩人都沉默不語。程微意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思緒萬千。這三年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顧沉舟的回頭，不是那段充滿委屈的婚姻，而是...她偷偷瞥了一眼周敘白堅毅的側(cè)臉。
車停在公寓樓下，周敘白沒有立即解鎖車門："確定不需要我陪你？"
程微意點頭："嗯。"她解開安全帶，"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周敘白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微意。"他的聲音有些啞，"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尊重。但請記住，你值得最好的。"
程微意心頭一熱："我知道。"
周敘白松開手："去吧。"
電梯上行時，程微意做了幾個深呼吸。她不知道顧沉舟要談什么，但這一次，她不會再被他的花言巧語打動。
推開門，顧沉舟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聽到聲音，他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程微意熟悉的、志在必得的表情。
"你來了。"他向前幾步，"身體好些了嗎？"
程微意沒有回答，徑直走向沙發(fā)："有什么事？"
顧沉舟跟著坐下："關(guān)于離婚協(xié)議。"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我重新擬了一份。"
程微意掃了一眼文件封面：《離婚協(xié)議書（修訂版）》。她沒接："律師會處理。"
"微意，"顧沉舟的聲音軟了下來，"我們非要走到這一步嗎？"
程微意抬頭看他："是你一直拖著不簽字。"
"因為我愛你！"顧沉舟突然提高聲音，"這三個月，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沒有珍惜你，后悔讓林妍介入我們的生活..."
程微意冷笑："林妍只是導(dǎo)火索。問題從來都在我們之間。"
顧沉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單膝跪地，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盒子："微意，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枚鉆戒，比他們結(jié)婚時的更大更閃。
程微意看著那枚戒指，突然覺得可笑："顧沉舟，你以為用更大的鉆戒就能挽回婚姻？"
"不是..."顧沉舟搖頭，"我只是想證明我比從前更愛你。"
程微意站起身："愛不是用鉆石衡量的。"
顧沉舟跟著站起來："那用什么？周敘白用什么打動你？幾句甜言蜜語？幾碗粥？"
程微意深吸一口氣："他用十年時間證明了自己的真心。你呢？十年婚姻，你給了我什么？"
顧沉舟的臉色變了："十年？什么意思？"
程微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但已經(jīng)無所謂了："周敘白認(rèn)識我比你早。他...一直記得關(guān)于我的一切。"
顧沉舟的表情從震驚轉(zhuǎn)為憤怒："所以他接近你是蓄謀已久？"
"不。"程微意搖頭，"他只是...沒有忘記。"
顧沉舟猛地將戒指盒摔在地上："你被他騙了！周敘白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好人！"
程微意平靜地看著他："至少他從未讓我失望。"
顧沉舟像被戳中痛處，臉色鐵青："好，很好。"他撿起離婚協(xié)議，"既然你決定了，那就簽字吧。"
程微意接過文件，仔細(xì)閱讀。協(xié)議條款出人意料地優(yōu)厚——她不僅得到"海之韻"系列的完全版權(quán)，還有LX集團(tuán)5%的股份。
"為什么這么慷慨？"程微意警惕地問。
顧沉舟冷笑："不是給你的，是給Ocean Home的。"
程微意瞬間明白了："你想收購Ocean Home？"
"合作。"顧沉舟糾正，"只要你回來，LX和Ocean Home可以合并，你做設(shè)計總監(jiān)。"
程微意將協(xié)議放回茶幾："不可能。"
"為什么？"顧沉舟逼近一步，"因為周敘白？你知道他背著你做了什么嗎？"
程微意不為所動："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顧沉舟突然拿出手機(jī)，播放一段錄音。錄音中，周敘白的聲音清晰可辨："...計劃很順利，程微意已經(jīng)完全信任我了...LX的設(shè)計資料已經(jīng)到手..."
程微意心頭一震，但很快冷靜下來："偽造錄音？顧沉舟，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卑劣？"
"這不是偽造！"顧沉舟怒吼，"上周三晚上，周敘白和商業(yè)間諜的對話！"
程微意搖頭："我不信。"
"查監(jiān)控?。?顧沉舟冷笑，"看看那天晚上周敘白去了哪里！"
程微意突然想起，上周三晚上周敘白確實臨時外出，說是去見客戶。但他很快就回來了，還給她帶了夜宵...
"夠了。"程微意打斷他，"我不會因為一段來路不明的錄音懷疑敘白。"
顧沉舟的眼神變得危險："你愛上他了？"
程微意沒有立即回答。她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深愛過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陣悲哀："顧沉舟，你從來不懂什么是愛。愛不是占有，不是控制，而是尊重和信任。"
"我信任過你！"顧沉舟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可你呢？一聲不響就離開，轉(zhuǎn)身投入競爭對手的懷抱！"
程微意掙脫開來："是你先背叛了我們的婚姻！"
"我沒有！"顧沉舟怒吼，"林妍只是表妹，我解釋過無數(shù)次！"
程微意疲憊地?fù)u頭："不重要了。"她拿起筆，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下名字，"結(jié)束了，顧沉舟。"
顧沉舟看著她的簽名，突然笑了："你以為簽個字就完了？"他收起協(xié)議，"我不會放棄的。"
他轉(zhuǎn)身離開，摔門的聲音震得墻壁都在顫抖。程微意站在原地，感到一陣虛脫。她沒想到離婚談判會這么激烈，更沒想到顧沉舟會拿出那樣一段錄音。
手機(jī)震動起來，是周敘白的消息：
「談完了嗎？需要我過來嗎？」
程微意回復(fù)：
「談完了。不用來，我想一個人靜靜?！?/p>
她放下手機(jī)，走到窗前。陽光依舊明媚，照在她蒼白的臉上。顧沉舟的指控在她腦海中回蕩，雖然她嘴上說不信，但心底還是泛起一絲不安。
周敘白真的利用她獲取商業(yè)機(jī)密嗎？那段錄音是真是假？
程微意打開電腦，登錄公司系統(tǒng)。作為首席設(shè)計師，她有權(quán)限查看部分監(jiān)控記錄。她調(diào)出上周三晚上的停車場監(jiān)控，快進(jìn)到周敘白離開的時間段。
畫面顯示，周敘白晚上8:07離開公司，9:23返回。期間一個半小時，確實無法確認(rèn)他去了哪里。
程微意咬住下唇。她不該懷疑周敘白，但顧沉舟的指控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手機(jī)又響了，這次是助理：
「程姐，快看新聞！」
程微意打開新聞網(wǎng)站，頭條赫然是：《LX集團(tuán)總裁顧沉舟豪擲千萬購下湖心島別墅贈前妻》。
文章配圖是顧沉舟站在一棟豪華別墅前，手里拿著鑰匙，配文："送給最愛的人"。
程微意氣得手抖。顧沉舟這是要把他們的私事鬧得人盡皆知！
她正要關(guān)掉頁面，另一條新聞彈出來：《獨家：Ocean Home總裁周敘白涉嫌商業(yè)間諜案》。
程微意點開新聞，內(nèi)容赫然是顧沉舟提供的那段錄音，還有幾張模糊的照片，顯示周敘白與一個陌生男子在停車場交談。
文章最后寫道："LX集團(tuán)已向警方報案，案件正在調(diào)查中。"
程微意立刻撥通周敘白的電話，卻提示已關(guān)機(jī)。她又打給公司前臺，得知周敘白一小時前被警方帶走問話。
"什么？！"程微意幾乎喊出來，"為什么沒人通知我？"
"周總特意交代，"前臺小姐小心翼翼地說，"不要打擾您休息。"
程微意掛斷電話，立刻換衣服出門。她必須弄清楚真相。
Ocean Home大樓前圍滿了記者。程微意從地下車庫直接上到法務(wù)部，找到了正在開會的法務(wù)總監(jiān)。
"怎么回事？"她直接問道。
法務(wù)總監(jiān)是個中年女性，推了推眼鏡："程設(shè)計師，周總讓我轉(zhuǎn)告您，不要擔(dān)心，一切都在掌控中。"
"他在警局！這叫掌控中？"
"那段錄音是合成的。"法務(wù)總監(jiān)平靜地說，"技術(shù)部已經(jīng)分析過了。至于照片，是三個月前的舊照，被人惡意剪輯。"
程微意稍微松了口氣："那為什么警方..."
"例行詢問。"法務(wù)總監(jiān)解釋，"LX集團(tuán)報了案，警方必須走流程。"
程微意想起顧沉舟臨走時那句"我不會放棄的"，突然明白了他的計劃——用商業(yè)間諜案打擊Ocean Home，逼她回到他身邊。
"我要見周敘白。"
"不行。"法務(wù)總監(jiān)搖頭，"律師正在處理。周總特別交代，請您不要卷入此事。"
程微意握緊拳頭。她不能坐視不管，尤其是當(dāng)周敘白因為她的緣故被牽連時。
"給我技術(shù)部的分析報告。"
報告顯示，錄音有明顯的剪輯痕跡，周敘白的聲音是從不同場合拼接而成。照片則是三個月前周敘白與一位材料供應(yīng)商的會面，被PS上了日期和時間。
程微意立刻聯(lián)系了幾家相熟的媒體，準(zhǔn)備發(fā)布澄清聲明。就在這時，她的手機(jī)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程設(shè)計師。"對方是個低沉的男聲，"如果你想周敘白平安無事，今晚八點，湖心島別墅見。"
程微意心頭一緊："你是誰？"
"顧總的朋友。"對方簡短地說，"記住，一個人來。"
電話掛斷了。程微意站在原地，感到一陣寒意。這已經(jīng)不是商業(yè)競爭，而是赤裸裸的威脅。
她立刻聯(lián)系了律師，將情況說明。律師建議她不要單獨赴約，但程微意知道，如果她不去，顧沉舟不會善罷甘休。
晚上七點半，程微意驅(qū)車前往湖心島。夕陽西下，湖面泛著金色的波光。別墅坐落在小島中央，三面環(huán)水，環(huán)境私密。
程微意停好車，深吸一口氣走向別墅。門沒鎖，她推門而入，里面燈火通明。
"顧沉舟？"她喊道。
沒有回應(yīng)。程微意謹(jǐn)慎地往里走，客廳里擺著一桌燭光晚餐，紅酒已經(jīng)開好。墻上掛滿了照片，全是她和顧沉舟的回憶——婚禮、旅行、日常...
"喜歡嗎？"顧沉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程微意轉(zhuǎn)身，看到他站在樓梯口，手里拿著一個遙控器。
"你什么意思？"程微意直接問道，"為什么要陷害周敘白？"
顧沉舟按下遙控器，電視屏幕亮起，顯示出一段監(jiān)控視頻——周敘白正在她的辦公室翻閱文件，還拍了幾張照片。
"這是昨晚的監(jiān)控。"顧沉舟冷笑，"他在偷你的設(shè)計稿。"
程微意皺眉："不可能。"
"親眼所見還不信？"顧沉舟逼近一步，"微意，你被他騙了！他接近你只是為了打擊LX！"
程微意搖頭："視頻可以偽造。"
顧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為什么你寧愿相信他也不信我？我們十年的感情算什么？"
程微意掙脫開來："感情？"她指著墻上的照片，"這些照片里，有多少次是你真正陪在我身邊？有多少次你沒被林妍的電話叫走？"
顧沉舟語塞。
"顧沉舟，"程微意疲憊地說，"放手吧。我們真的結(jié)束了。"
"不！"顧沉舟突然提高聲音，"我不會放棄！"他拿出一把鑰匙，"這棟別墅是按你喜歡的風(fēng)格裝修的，每個細(xì)節(jié)都完美。留下來，我們重新開始。"
程微意看著那把鑰匙，突然覺得可笑："你以為用一棟房子就能挽回感情？"
"那你想要什么？"顧沉舟幾乎是吼出來的，"錢？地位？我都給你！"
程微意搖頭："我想要被尊重，被珍惜，被放在第一位。這些，你給不了。"
顧沉舟的臉色變得猙獰："所以周敘白能給？他那種偽君子？"
"至少他記得我的生日，知道我對花生過敏，在我生病時守了一整夜。"程微意直視顧沉舟的眼睛，"這些小事，你做到了哪一樣？"
顧沉舟啞口無言。
"放了周敘白。"程微意冷靜地說，"撤銷指控，我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顧沉舟冷笑："憑什么？"
"憑這個。"程微意拿出手機(jī)，播放了一段錄音——是今天下午顧沉舟威脅她的電話。
顧沉舟臉色大變："你..."
"撤銷指控。"程微意重復(fù)道，"否則這段錄音明天就會出現(xiàn)在各大媒體。"
顧沉舟盯著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變了，微意。"他的笑容帶著苦澀，"從前的你，不會這樣算計我。"
程微意收起手機(jī)："人是會變的。"
顧沉舟走到酒柜前，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我答應(yīng)你。"他一口飲盡，"但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陪我吃完這頓飯。"顧沉舟指著燭光晚餐，"最后一頓。"
程微意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好。"
晚餐很安靜，兩人各懷心事。顧沉舟沒再提復(fù)合的事，只是簡單聊了聊工作。飯后，他送程微意到門口。
"我明天就撤銷指控。"他說，"但商業(yè)競爭不會停止。"
程微意點頭："公平競爭。"
顧沉舟突然拉住她的手："微意，如果...如果當(dāng)年我先認(rèn)識你，會不會不一樣？"
程微意抽回手："沒有如果。"
她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回頭。身后，顧沉舟站在別墅門口，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獨。
回到車上，程微意立刻撥通周敘白的電話。這次接通了。
"微意？"周敘白的聲音有些疲憊。
"你沒事了？"程微意急切地問。
"嗯，剛做完筆錄。"周敘白頓了頓，"顧沉舟找你了？"
程微意簡單說了湖心島的事，省略了威脅部分："他答應(yīng)撤銷指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謝謝你，微意。"
"不用謝。"程微意輕聲說，"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警局門口，司機(jī)馬上到。"周敘白的聲音溫暖了些，"明天公司見。"
掛斷電話，程微意靠在座椅上，感到一陣疲憊。這場鬧劇終于告一段落，但她知道，顧沉舟不會輕易放手。
第二天清晨，程微意剛到公司，就被助理告知周敘白在會議室等她。
推開門，周敘白站在窗前，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聽到聲音，他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程微意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
"早。"他輕聲說。
程微意關(guān)上門："早。你...還好嗎？"
周敘白點頭："沒事了。"他走到會議桌前，"坐，我有話跟你說。"
程微意坐下，心跳不自覺地加快。周敘白的神情太過認(rèn)真，讓她有種預(yù)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發(fā)生了。
"微意，"周敘白直視她的眼睛，"十年了，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程微意屏住呼吸。
周敘白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小盒子，不是戒指盒，而是一個陳舊的鐵盒。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糖畫模具——兔子的形狀。
"這是十年前，你在大學(xué)城糖畫攤最愛的圖案。"周敘白輕聲說，"我找張爺爺學(xué)了手藝，想著有一天能做給你吃。"
程微意眼眶發(fā)熱。盒子里的模具已經(jīng)有些氧化，顯然保存了很多年。
"敘白..."
"我不是為了打擊顧沉舟才接近你。"周敘白繼續(xù)說，"巴黎設(shè)計展上，看到你的作品時，我就知道，是時候了。"
程微意聲音發(fā)顫："時候...做什么？"
"告訴你我的心意。"周敘白將模具推到她面前，"程微意，我愛你，從十年前第一次在設(shè)計展上見到你開始。"
程微意的眼淚終于落下。這不是華麗的告白，沒有鉆戒和鮮花，只有一個保存了十年的糖畫模具。但正是這份樸實無華的真心，擊中了她的心臟。
"我不知道..."她哽咽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周敘白微笑："不需要現(xiàn)在回答。"他站起身，"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會在這里。"
程微意抬頭看他，陽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暈。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愛——不是占有和索取，而是等待和守護(hù)。
"敘白，"她輕聲說，"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周敘白點頭："多久都行。"
程微意拿起那枚糖畫模具，金屬的冰涼觸感讓她想起十年前那個夏天。如果當(dāng)時她先遇見的是周敘白，人生會不會完全不同？
但現(xiàn)在，或許還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