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母醒來時,只感覺周圍漆黑一片,一點光亮也無,甚至空間里還充斥著憋悶感,濃重的土腥味在鼻尖縈繞。
身邊似乎有個熱源,一抖一抖的,隱約還能聽見小聲的呢喃,“太上老君、王母娘娘、三清圣人,救救我啊,我還不想死,周家妹子你冤有頭債有主,別殺我,千萬別殺我,你要殺就去殺罪魁禍首,我是無辜的,我真的是無辜的......”
孫母屏氣聽了半晌,越聽越覺得聲音熟悉,似乎是孫大牛。
她哆嗦著,小聲問道:“大牛?”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卻是將孫大牛嚇個半死,雙手開始胡亂的撲騰,“別過來,你別過來,你是人是鬼!”
孫大牛醒的比孫母早,他老早就發(fā)現(xiàn)身邊有東西,但是不知道是人是鬼,再加上周晏寧一番操作讓他先入為主,光是腦補就把自己嚇得夠嗆,縮在一旁完全不敢動彈。
孫母被孫大牛亂揮的巴掌打了好幾下,只好大聲叫道:“大牛,我是娘,我是娘啊?!?/p>
然而孫大牛此時卻是什么也聽不進去了,極端恐懼讓他神智混亂,無法冷靜思考。
孫母無奈只能拼命后退遠離對方,然而這里的空間實在狹小,整個人只能平躺著,抬頭就會撞到腦袋,伸手就會打到四壁,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不安襲上心頭,這里實在太黑了,伸手不見五指。
孫母摸索著,只感覺頭頂腳底都是堅硬平整的墻壁,敲擊時聲音沉悶,像是,像是棺材一樣......
不,就是棺材!
他倆被活生生封進了棺材里,又被直接埋進了地里。
意識到這個問題后,孫母頓時驚駭欲絕,強烈的恐懼和窒息感涌上心頭。
她奮力拍打著棺材,聲嘶力竭的驚叫著,“救命,救命啊,我還活著,我還沒有死,快把我挖出來,我還沒有死......”
這里不知道距離地面究竟有多少距離,薄薄的棺材被敲擊之下,從縫隙中落下點點泥土,充滿了腐朽的味道。
孫母奮力求救,竭盡全力的呼喊,雙手在棺材板上刨動,留下一道道血痕,其動作和另一個周晏寧死前一模一樣,充滿了絕望與無助。
隨著時間推移,棺材中氧氣漸少,暈乎乎的感覺開始浮現(xiàn),腦海中越發(fā)像是一團漿糊在翻攪。
突然,孫大牛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嚨,缺氧導致的窒息感愈發(fā)強烈,他努力呼吸著,像是即將渴死的魚。
瀕臨死亡讓他混亂的理智回籠,但也無濟于事。
只聽他向著身旁的孫母祈求,“娘,救我,娘,我不想死......”
孫大牛一聲聲的“娘”讓孫母忍不住眼角泛起淚光,手上的動作也漸漸停了下來。
此時的她只感覺極度后悔,若是當初教育好兒子,約束他向善守紀,是不是就不會遭此劫難?
若當初她心懷善念,對周晏寧的生辰八字守口如瓶,不貪圖錢財,是不是就能繼續(xù)安穩(wěn)度日?
她想起了那個衣著樸素,勤勞能干的姑娘,是她親手接生,又看著長大的,結(jié)果一夕之間死于非命,家破人亡,真是何其無辜啊。
孫母嗚嗚哭著,直呼“報應”,然后便漸漸沒了動靜。
地面之上,孫家破敗的庭院中央。
周晏寧盤膝坐在地上,身前的土地有翻動過的痕跡,又被人為踏平。
地下隱隱約約傳來點聲響,嗚嗚咽咽的,聽不太真切。
周晏寧閉著眼睛,靜靜聆聽,直到地下的動靜越來越小,最后完全聽不見,這才睜眼起身,淡淡的說道:“記得下輩子做個好人!”
原主因為這兩人的貪念而遇害,被活埋在棺材中驚懼窒息而亡,死前也是痛苦萬分,其程度只會比這兩人更甚。
如今將兩人依樣活埋,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周晏寧取出三根線香,站在孫家母子埋骨之地的上方,對著周家的方向拜了三拜,“孫家罪人已經(jīng)誅滅,還剩下襄城侯府,不日也會下來贖罪,你倆若是有靈,就好好看著吧?!?/p>
處理完孫家母子二人,周晏寧又進到屋里,將銀錢及有用的物品都打包扔進空間,然后一把火點燃,將這里徹底付之一炬。
周晏寧從小路離開,中途還換了身破舊的衣衫,又把面容涂黑,頭發(fā)扯亂,活脫脫就是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難民,路人經(jīng)過時都不會多看一眼的那種。
她出了街巷,匯入大路,一路疾行來到牙行附近,然后找了個墻角一歪,裝作昏迷的樣子,等待魚兒上鉤。
不多時,牙行角門打開,雜役打著呵欠出來放風,余光一瞥便看見了歪在墻角的周晏寧。
“哪來的小叫花子,不會死在這里了吧,真是晦氣?!?/p>
近來京城周邊來了不少流民,聽說是南方發(fā)大水,幾十萬人流離失所,四散逃命。
其中一部分來了京城,想著皇城根下,怎么也能弄到口飯吃,但沒想到皇帝陛下壓根就沒想著賑濟災民,而是令城防士兵將這些災民驅(qū)逐。
不少災民身無分文,家破人亡,無奈之下只能淪為乞兒,在街上乞討為生,生機耗盡后隨便倒在某個墻根處,無人搭理。
這雜役見多了此等情況,早就見怪不怪。
“也是你命好,倒在了這里,好歹還能混一身破草席,不至于什么都沒有。”
這家牙行口碑不錯,素日也會行些善事,況且只是一副破草席而已,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雜役回去秉了主事的牙婆,這牙婆出門一看,頓時驚呼道:“還活著呢,而且還是個姑娘,看這小臉,長得還挺標致!”
在這具身體里醒來后,原主的容貌和周晏寧本來的面目便漸漸融合了起來,五官還是那個五官,但是細微之處卻有了變化,氣質(zhì)上更是大為不同,若不是極為熟悉之人,是萬萬認不出來的。
周晏寧現(xiàn)在的長相端正,面若秋水,眸若繁星,雖不是時下流行的溫良清冷風,但也算不錯,因此牙婆一眼便注意到了。
只見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然后便笑道:“快,將這姑娘抬進去,然后再去找個大夫過來,給好好看看?!?/p>
雜役聞言大驚,“還給她看病,這不就賠了嗎?”
既然人沒死,扔那里不管就是了,這牙婆怎么還突發(fā)好心,想著給人看???
牙婆心底的那點子算計怎么能說給一個雜役聽,只見她板著臉斥道:“讓你去請大夫,你去就是了,哪來那么多話,這里到底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雜役對這牙婆十分畏懼,只能唯唯諾諾的點頭,“是,是,我這就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