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我才抵不住極度的疲憊，昏昏沉沉地瞇了一會兒。
是被鳥叫聲吵醒的。陽光透過藤蔓的縫隙照進來，帶來一絲暖意。
我活動了一下凍得僵硬的四肢，鉆出山洞。
新的一天。還得繼續(xù)走。
辨認(rèn)方向，繼續(xù)往深山里跋涉。我知道，只有徹底走出這片大山，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腳下的傷口已經(jīng)紅腫化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饑餓和虛弱讓我頭暈眼花。
快到中午時，我聽到了一種不一樣的聲音。
不是風(fēng)聲，不是鳥叫，也不是野獸。
是……流水聲？很大的流水聲。
我精神一振，循著聲音踉蹌走去。撥開最后一片灌木，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不算很寬，但水流頗為湍急的河，橫在面前。河水清澈，撞擊著河床里的石頭，嘩嘩作響。
河！有河就可能有人跡，有路！
我?guī)缀跏菗涞胶舆?，痛飲了一番甘甜的河水。然后，我順著河流的下游方向望去?/p>
遠處，河對岸，地勢似乎變得平緩了一些。
而且，我好像看到了一座橋！
一座簡陋的水泥橋，橫跨在河面上。
橋！有橋，就說明有路！有路，就可能通向外面！
希望像野火一樣燒起來。我掙扎著站起來，沿著河岸，朝著橋的方向走去。腳步因為激動而有些踉蹌。
越來越近了。已經(jīng)能看清橋的大致模樣，很舊，但看起來還算結(jié)實。
就在我快要走到橋頭時，忽然，身后傳來了發(fā)動機的轟鳴聲！
是摩托車的聲音！正沿著河對岸的那條土路開過來！
我渾身血液都快要凍住了。幾乎是本能，我猛地?fù)涞乖诤舆叺奶J葦叢里，屏住呼吸，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
摩托車的聲音在橋頭停了下來。
一個人下了車，走到河邊，似乎是在洗手洗臉。
我透過蘆葦?shù)目p隙，死死盯著對岸。
那是個男人，穿著普通的深色衣服，看不清臉。他洗完了，站起身，點了一支煙，靠在摩托車上，望著河面，像是在等什么。
不是村里人。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感覺不是。
他是誰？
過路的？還是……來找人的？
我不敢動，趴在冰冷的泥水里，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那人抽完了煙，扔進河里，又看了看天色，終于發(fā)動了摩托車。
引擎轟鳴著，他沒有過橋，而是沿著來的那條土路，又開走了。
直到聲音徹底消失，我才敢慢慢抬起頭。
虛脫感再次襲來。
我盯著那座空蕩蕩的橋，和對岸那條蜿蜒消失在山腳下的土路。
過去嗎？
這三個字在腦子里瘋狂打轉(zhuǎn)，撞得太陽穴突突地跳。過去，可能就能碰到人，找到鎮(zhèn)子，報警，回家——這個念頭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心臟一抽。
家……多么遙遠又模糊的一個詞。
可萬一呢？萬一剛才那人是探路的？萬一橋那頭等著的是和李根生一個村子的人？這山連著山，拐著彎都能攀上親戚，他們丟了“媳婦”，死了人，會善罷甘休？洪水退了，泥地里能刨出多少活口？活下來的人，會不會紅著眼睛搜山找我？
喉嚨的傷疤又開始痛起來，提醒著我被捉回去的下場。
肚子咕嚕一聲叫，尖銳的饑餓感抓撓著胃壁。腳上的傷口泡了水，腫得發(fā)亮，一突一突地跳著痛。冷，餓，痛，累……所有感覺都在逼我做出決定。
不能一直趴在這里。趴下去就是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