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溝里爬出來，更加小心。又走了一段，拐過一個彎，果然，遠(yuǎn)遠(yuǎn)看到山腳下散落著幾十戶人家，炊煙裊裊。村子看起來比李根生他們村要大一些，房子也好些，有些甚至是磚瓦的。
土路穿過村子。
我在村口徘徊了很久，觀察著。有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有孩子追跑打鬧，有女人在井邊洗衣服……看起來平靜尋常。
我的樣子太嚇人了。頭發(fā)蓬亂，衣衫破爛，滿身泥污，脖子上一道猙獰傷口，手里還提著一把銹柴刀。這樣進(jìn)去，肯定會引起騷動。
萬一這個村子和李根生他們村有來往……
我在村外的樹林里一直躲到天色漸晚，暮色四合。村子里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必須行動了。夜里更危險。
我找到一條流經(jīng)村旁的小溪，盡量把臉和手洗干凈，把亂糟糟的頭發(fā)捋到腦后，扎了一下。衣服上的泥巴拍不掉，只能盡量把破的地方拉扯得不太顯眼。那把柴刀，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藏進(jìn)了一堆亂石后面。拿著它，太像壞人了。
做完這一切，我才深吸一口氣，趁著暮色，低著頭，快步走向村口那盞最亮的路燈——那兒有個小賣部，窗口開著，里面坐著個看電視的老頭。
小賣部有公用電話的牌子。
我的心跳得飛快，手心全是冷汗。走到窗口前，燈光打在我臉上，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僵硬和狼狽。
老頭抬起頭，推了推老花鏡，疑惑地看著我：“閨女，你找誰？咋弄成這樣？”
聲音嘶啞得我自己都陌生：“大爺，我……我打個電話。”
老頭上下打量我，眼神里多了點警惕：“打電話？往哪兒打？你哪來的？”
“我……”我喉嚨發(fā)緊，準(zhǔn)備好的說辭卡在嘴邊，腦子里一片空白，“我遇到山洪……沖散了……跟我家里人……”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老頭皺著眉，沒說話，但把電話機從窗口推了出來?！伴L途加錢啊?！彼洁炝艘痪?，又繼續(xù)看他的電視，但眼角余光似乎還掃著我。
手指抖得幾乎按不準(zhǔn)號碼。那串爛熟于心的數(shù)字，我家的號碼。
“嘟——嘟——”
每一聲等待音都像錘子砸在心口?？旖?，快接?。?/p>